我每拍一部电影前都会想，是为自己还是为观众而拍的。

　　救市之王

　　记者：过去一年你的三部电影《瘦身男女》、《钟无艳》和《全职杀手》以９０００多万港元的总票房成为去年香港导演中的票房之冠，前年的《孤男寡女》也是票房冠军，有人说你已成了救市之王，你自己怎么看？

　　杜琪峰：其实也不是这么严重。去年这个时候香港没有太多导演的作品出现，像尔冬升、陈嘉上呀，可能是题材上没找到好的，而我与他们最大分别就是，不管电影好与坏都好喜欢拍电影，所以这两年作品比较多，前几年我的电影比较重自我，２０００年又会多考虑观众，因为觉得香港电影挺没落，所以转过来做商业影片。

　　记者：看你拍的《枪火》、《暗战》、《全职杀手》，发现你偏爱比较阳刚的男性题材，是否想表达内心某种情绪？

　　杜琪峰：表现这种挺男人的世界是有我主观想法的，我其实挺喜欢英雄片，从小看武侠片都挺喜欢英雄，这可能是种潜意识，但我拍女性电影也不少，《阿郎的故事》、《钟无艳》都是。

　　记者：可能大家认为那种片不能代表你的杜氏风格。

　　杜琪峰：因为我自己有偏好嘛，我挺喜欢男性电影，女人的内心世界我不太了解。

　　记者：你拍的《枪火》、《暗战》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叙述简练，剧情诡异，是不是你不大喜欢讲长故事？

　　杜琪峰：可以这么说，每个导演都不同，有的会选择一个时代几十年，有的喜欢一两个钟发生的事，选的方法要看主题是什么，我不太着重它是多长时间的电影，主要是内容。

　　动作电影

　　记者：你好像很喜欢刘青云，几部片都找他拍，是不是他的形象很阳刚？

　　杜琪峰：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就是这么简单，他是演员。香港演员不多。他是其中一个，也是其中一个最好的。（那梁朝伟呢？）他演戏不错。（这种评价有其他言外之意吗？）你听过他唱歌没？（没有。）那你知道他出唱片吗？（知道。）那你有没听过刘青云出唱片？就是这个分别，他是很专心做一件事。（但现在很多香港演员都会多栖发展呀？）对呀，他们戏都没演好还要发展其他东西！真是莫名其妙。

　　记者：从最早期的动作片到《暗战》与《枪火》之类新的动作片，内在里已有了一些新的定义，你认为作为新一代功夫片和老一代有何不同？

　　杜琪峰：现在的动作电影不免要在特技上加工，传统式的打斗如打不过成龙、李连杰的话大家就没兴趣看。新的动作片一定要结合新的特技，未来香港动作电影更要依赖这个。

　　记者：你最近为何偏爱于《孤男寡女》之类的爱情小调，是市场需求还是力求转型？

　　杜琪峰：市场考虑。你不用管它究竟是哪类题材哪种风格，为观众拍的电影观众来看不就行了！做每部电影的态度不同，如果这样看就太肤浅了。我拍《枪火》时没想过要给观众看得懂，为何要用影评人的层次来分？如果一部作品出来能令整个工业有什么转变，这才是影评人最应该做的事！像王家卫拍的电影算不算是一种方法？现在证明了是！他已成为一种范本。

　　记者：你的大部分电影叫好又叫座，是否在拍之前已有市场考虑？

　　杜琪峰：我每拍一部电影前都会想，是为自己还是为观众而拍的。为自己拍的只有《枪火》，香港票房不好，观众不讲艺术只讲娱乐。

　　《少林足球》

　　记者：但今年的《少林足球》票房大收，而且成为本届金像奖大热之作。

　　杜琪峰：我不觉得它值得拿奖，最佳影片不应是这类，我好奇怪影评人怎么会这样评，最佳导演也不应是这类片的，我不想去讲香港电影金像奖，因为我不喜欢它的评比方法，但我觉得香港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奖，给努力去拍电影或者很大成就的电影工作者，但不是金像奖，亦不是金紫荆。我终生不去拿奖都行的。

　　记者：《枪火》曾获很多奖项，但你又说不在乎拿不拿奖。

　　杜琪峰：我拍戏不是为了拿奖，那是个意外，我也不关心。无论是商业角度或艺术角度里，我不可以拍一部戏在两个角度都不成功，不成功的话我觉得是自己有问题，那还做什么导演？

　　记者：你是从实践中成长起来的导演，这个过程是否很艰难？

　　杜琪峰：我现在还是在成长，在学习，电影是没办法毕业的，要不停学才行，我转行做电影二十多年，还在学习，因为这行实在太深，也没可能说我现在要拍个自己喜欢的电影，没有这个能力到那个水平，好像大师那样，但这是个方向，不断刺激我前进。

　　记者：现在算不算是你的事业最高峰？

　　杜琪峰：不算。

　　记者：还有多大发挥空间？

　　杜琪峰：不一定要大与小，而在于我的思维和周边的环境能不能让我专心去拍一部电影。

　　记者：现在香港电影有文艺片、枪战片、武侠片等，你觉得哪种最有前景？

　　杜琪峰：科技电影。（以香港的资金能比得过美国吗？）比不上也没关系，但未来一定是这类电影发展，未来电影画面要求一定要好看，以科技结合故事，是一种产品。我做的电影不是这一种，但未来会不会做要看能力。

　　记者：你认为自己风格形成了吗？

　　杜琪峰：没有，只是一种尝试，将来也要看我拍得怎么样。其实文艺片、喜剧，什么片我都想拍，这不会分散我的精力，与演员去唱歌有本质区别，我做的是同一件事，就像我离开了电视后再没拍过电视剧，专心地拍电影。

　　地下导演

　　记者：你好像有个外号叫“杜大炮”，爱说一些出人意料的话，是不是你个性使然？

　　杜琪峰：我只是讲真话，别人不喜欢听罢了，但我觉得自己不需要改变，要不就别叫我讲。

　　记者：这种性格会不会使得你在艺术上也不在乎人家说什么？

　　杜琪峰：不在乎。如果太在乎，我就会怕我没电影拍，但我从来没担心过，我从出道拍第一部电影时都不怕没人给钱我拍，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没有很努力地去做。

　　记者：现在很多年轻导演拍地下电影为的就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拍，你将来要拍自己喜欢的电影会不会也变成他们一样？

　　杜琪峰：那时我就会变成地下导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春天，所以电影完不了，总有新的春天。

　　记者：你算不算是一个比较本土化的导演，如果是，将来去海外发展会不会有些局限？

　　杜琪峰：我当然是本土化的导演了，生在香港，看香港电影长大，受香港文化熏陶。去海外发展不一定会有局限，因为电影总是很相近的。

　　记者：但像王晶、周星驰的电影离开本土都会失去原来的特色。

　　杜琪峰：每个人生活环境不同，我和王晶差不多年纪，在香港出世，但两人很不同，所以不一定要去定义对与不对。至于要本地化还是国际化，我从来不刻意去做，我拍电影就是为了它值得做。《枪火》在香港票房不好，但海外公司反应就很好，买了版权重拍，这都是我开拍前没想到的，电影就是要这样拍。（这是不是坚定了你的理想？）其实我离开电视台时就坚定了，当时想如要发展导演生涯，我会选择电影，从那时开始就决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谢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