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荒期:致我们终将消声的电视

策划:苏敏/王鑫/王昱妍 文:水歌/土先森

  回首2012年,一部《甄嬛传》几乎撑起了整个电视剧荧屏……如今2013年过半,《楚汉传奇》、《新编辑部故事》、《大宅门1912》(观剧)等大剧纷纷落马,荧屏婆媳乱战、鬼子乱飞……放眼望去竟没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曾经盛极一时的TVB,也面临“空巢”之殇。制作水准一流的美剧,似乎也遇到了瓶颈期……

  曾经每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在中国,无论南方还是北方,无论城市还是乡村,人们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与餐桌上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起陪伴他们的,还有一个发光的固体——电视机,里面讲述的故事,把他们带到了每天生活的终点,守在电视机前,为连续剧中的人物命运牵肠挂肚,为故事的结局失魂落魄。电视剧带给中国观众的喜怒哀乐,而动辄有上亿人同时观看的电视剧,这种精神上的力量,是任何国家,任何艺术种类,都难以达到的。

  也正是因为电视剧的通俗娱乐性,自2000年广电总局出台相关法规规范引进剧市场,就拉响了对国产电视剧产业扶持的第一炮,近十年来,中国电视剧更是进入了高速生产时代,时至2013年,国产电视剧以每年近2000集的递增速度,达到了惊人的1.7万集,而以目前电视台的播出量来算,这样的年产量大概可以让各家电视台在未来的三年不用担心会开天窗无剧可播。

  与生产链上游的一片繁荣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作为终端消费者的观众,越来越多的选择离开了电视,仅在最近三年左右的时间,北京地区电视机的开机率就下降了近四成,观众似乎已经不满足于用遥控板来表达自己无剧可看的愤怒,让那个发光的大家伙彻底“失声”,甚至将它放逐出家庭娱乐核心地位或许才够解恨。

  一方面是源源不断的资本在明显供大于求的情况下仍然不放弃地加快生产速度,一方面却是无数观众从抱怨屏幕上天雷滚滚到“哀莫大于心死”地将这项娱乐活动彻底遗忘,电视剧市场已经走到了剪不断理还乱,越分析越摸不着头脑的“乱象时代”。

  在希腊神话里,把守地狱大门的三头犬拥有入侵敌人精神,让其崩溃的魔力。如今日渐陷入深渊的国产电视剧,也似乎正在被这样令人胆寒的恶犬步步蚕食,怪力乱神、跟风翻拍、狗血天雷,就像是恶犬身上那可怕的三颗脑袋,亮着獠牙向着观众扑面而来。

1、怪力乱神的不是只有神话剧

  徒手撕鬼子、手榴弹炸飞机、飞刀灭重炮甚至红军女战士被强暴后奋起乱箭射死鬼子……如果说美国的英雄都是穿梭在钢筋水泥之间的飞天大侠,那么比武侠小说里更传奇的中国大侠们恐怕都汇集在浙江东阳附近的一个小镇里,随着古装剧受到政策影响产量急剧萎缩,在横店这座“东方好莱坞”里去年一年共接待的150个剧组中,有30%涉及抗日。根据调查,目前横店约30万的群众演员中,有60%的人演过“鬼子”,而鬼子们“领便当”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就在刚刚过去的4月份里,影视城内17个剧组,还有7个在拍抗日剧。

  在2012年里,全国各大上星频道中播出的电视剧约有200部,而抗战剧及谍战剧就超过70部。其中山东卫视全年黄金档共播23部剧,抗日剧11部,占48%,这里面还仅仅只是抗日题材,像《毒刺》(观剧)之类的谍战剧不在此列,也因为山东卫视在非黄金时段也大量播出抗日剧,而被观众戏称为“抗日台”;江苏卫视在2012年黄金档播出的22部剧中,抗日剧比例也超过四成,而且几乎囊括了2012年所有的新型抗日剧元素,例如《向着炮火前进》(观剧)《战旗》(观剧)、《雪狼谷》等剧借助吴奇隆这样的明星打起“偶像抗日”的旗号,《火蝴蝶》卖点则是抗日言情剧,《红娘子》(观剧)则是女性抗日传奇剧;在2012年黄金档播出抗日剧比例最高的则是浙江卫视,20部播出剧目中有10部为此类题材,并且对浙江卫视的同期收视做出了较大贡献。

  如果说只是屏幕上的狂轰滥炸还不够挑战观众极限的话,那么近期一条由影视圈内编剧所写的吐槽微博里所提到的内容就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在该编剧绘声绘色的描述中,这个“神级雷剧”里居然出现了女主角骑马追上火车用马鞭抽停火车、男主角炸毁吊桥后被一只隼驮起逃生、抗日队伍的中国道士摆八卦阵与日本军队和日本道士斗法等诸多狗血雷人桥段,在这样集科幻、武侠、玄幻于一体的“神剧”面前,一众网络大神写手的玄幻巨作实在只有泪流满面五体投地给跪的份了。

2、剩饭炒了三遍又三遍的跟风剧

  新《水浒》(观剧)新《三国》(观剧)新《西游》(观剧)新《红楼》(观剧)新《还珠》(观剧)新《亮剑》(观剧)新海岩三部曲(观剧)……千万别被这一连串的“新”字给忽悠了,他们只是翻拍这片无边际的浩瀚天际里那么几颗还稍微亮堂一点,勉强能让人记得住的“星星”而已。但相比较另一种门槛更低的翻拍手段—跟风而言,至少在尊重版权意识方面,还是有值得肯定的一面。

  虽然坊间一直讲原创力匮乏的部分原因归结于翻拍之风大行其道,但是回溯其海内外各国各地区的影视发展史,翻拍经典从来都不是需要去回避的一个话题,近年来最让观众津津乐道的翻拍莫过于英国BBC电视台打造的《神探夏洛克》(观剧),整个剧集可以说是原汁原味地还原了对福尔摩斯和华生有意义的事物,唯一却也是最让人无法预料的颠覆却是将整个故事背景从维多利亚时代挪到了21世纪,也正因如此,精彩地完成了一次对于现代时空和精神的完美旅行。而影响整整一代人的TVB,也同样没有放弃过对经典的重新演绎,金庸的作品几乎每隔十年就要被TVB拿出来重拍一次,新旧版本从来都会被剧迷书迷之间摆上桌面进行一番比较讨论甚至争议。融入当下时代精神,对经典的再次解读,一部优秀的翻拍剧并不应该被看做是简单粗暴的炒现饭,真正可怕的是,一部剧或者某种剧种类型火起来之后,蜂拥而至的跟风克隆。

  江苏卫视去年播出的《女人的颜色》和湖南卫视今年播出的《贤妻》(观剧)都可谓是2011年神剧《回家的诱惑》升级版。“闺蜜”、“小三”、“变身复仇”,同样的关键词、几乎雷同的人物关系和桥段设计就如同一盆隔夜的馊饭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摆到观众的面前。跟风而动不仅能够借势而为,便于发行,更是省去了一大笔编剧费用,只要找几个枪手,拿来原型故事修修改改,等到上桌的时候观众才发现,这盘菜其实只是番茄炒蛋和蛋炒番茄的区别而已。极低的前期投入和前人铺路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使得跟风剧如雨后春笋,一茬一茬对观众进行狂轰滥炸,“李逵”“李鬼”傻傻分不清,最后只能放弃掉整个森林。

3、渡劫飞升都引不来的天雷剧

  外邦船长说“Thank you,mazhu(妈祖)!” 神仙妈祖回答:“You are welcome!” 鲤鱼精上岸被雨淋说自己快被淋死了……2013年一开年,央视八套就以一部画面特效堪比三十年前旧版《西游记》的神话剧《妈祖》荣登全国收视冠军宝座。这样一部天雷剧,以神仙传说为本胡编乱添,不仅让妈祖谈了一段现代爱情,还与时俱进,放眼国际局势,走出了国门,迈向了世界。

  神话剧里戴墨镜,古人穿性感露脐装,假睫毛、美瞳现在还要加上高跟鞋,号称《阿凡达》式的动画特效,假得连小学生都能看得出是在棚里搭块绿布拍出来的。如果说之前一些古装剧还只是融入一些现代元素,让观众能够一边吐槽一边欢乐看剧的话,那么这种刷底线的粗制滥造神话剧就只能是吓得观众直接关电视了事。

  “越雷收视率越高”已经是很多电视台购片时的一个既定思路,之前无数例子也似乎能够佐证这个道理,观众越骂关注度越高,收视率也就会跟着蹭蹭往上走,为了能够有更高的关注度,制作方甚至会组织水军来自己骂自己,“以丑为乐”成为了这个圈中一种畸形的审美观,于是底线一再被破,发展到可以没有故事,只要有雷点就觉得会有人买单的地步。观众从一开始看乐子的围观心态到逐渐麻木乃至恶心,他们或许可以容忍偶尔的失误,但绝无可能看不出制作方电视台携起手把他们当傻子一般哄骗,而媒体也从开始的吐槽批判到集体失声,如果一件衣服只是破了一个小洞,大家当然会把焦点落在这一点缺憾上,可是如果拿出来的衣服烂成了渔网,除了丢进垃圾桶,又剩下什么好值得费口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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