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张同道

　　搜狐娱乐：您平时也是这样关注《小人国》里头的辰辰和南德一样关注您的孩子吗？

　　张同道：首先是因为我有孩子，才会拍《小人国》。 我最早发现我的孩子跟我之间看法不同是他4岁的时候。一个冬天早晨，我叫他去洗手，他手一碰就说水很烫，我说我刚洗完，一点都不烫。他非常平静地看着我说：那是你的感觉，我觉得很烫。这件事对我触动特别大，我这双手已经风霜雨雪40年了，我这个手感受的温度，跟他那一双只有4年地球经历的手，感觉是不一样的。人的年龄，手的粗糙程度，跟对温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从这件小事我就发现孩子的价值观跟我们是有区别的，孩子观看世界的方式和感受世界的方式，跟我们是不同的。

　　搜狐娱乐：那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在拍他吗？

　　张同道：知道的，但我拍我儿子在幼儿园的时候，从来没拍到过他在那儿干坏事，可是我老被小朋友告状（笑）。而我在巴学园去拍摄时，由于这些孩子跟我都没有亲属关系，所以他们是自然表现，这也是我想期待的。片中的主人公池亦洋的爸爸就说：我怎么不知道那些孩子的家长对我们有意见呢，我们还经常一起踢球呢，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儿子那么不讲理。可实际上其他家长要求把池亦洋开除。池亦洋在家里是很讲礼貌的一个孩子，很懂事，经常照顾他弟弟，每天早晨起来自己煎鸡蛋。但是父母不在的时候，他就会表现出不同的性格。

　　我拍《小人国》，是为了让家长认识到，你以为你了解你的孩子，其实只是了解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你永远了解不了的。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你想了解的部分是你缺席的时候，可你缺席的时候你又无法了解。我的电影就是为了补充家长的缺席状态拍的。

　　搜狐娱乐：前几天父亲节，您怎么跟孩子过的?

　　张同道：过父亲节这一天，我儿子在外地，他特别给我打了个电话，现在我儿子跟我关系非常好，我跟他建立了两个基本的规则。第一：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讨论的，你爸爸发起的不是命令，是建议。第二：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对你采取暴力。如果老师要体罚你，你坚决不同意，所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打你。

　　最苦的和最酷的就是一件事

　　搜狐娱乐：您也是一位纪录片导演，您觉得做纪录片最苦的是什么？最酷的是什么？

　　张同道：你问的这两件事是一件事，我觉得最苦和最酷就是一件事。做纪录片不像拍故事片，你是用生命在记录，有一天孩子们大了，我也老了，你花在孩子们身上的时间，就是你的生命流逝的时间，这就是它最大的价值，因为生命不可以重复。一个故事片没拍好，我可以再来一遍。可纪录片这个东西不能重拍。9岁过去了，一生中再也没有9岁了；今天过去了，一辈子也没有今天了。这是最苦，苦是因为你要等待，你要花那么长的时间，用你的生命去完成它。但是最酷的也是这个，我的片子无法复制，再想拍池亦洋的幼儿园，谁也拍不了，全世界只有我拍，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再拍了。

　　搜狐娱乐：国内的纪录片人跟国外的纪录片人，创作时在观念上有什么不同？ 　　

　　张同道：中国有很多拍纪录片的人，他们非常了不起。很多民间拍纪录片的爱好者或专业人士，多少年守着一个题材，守着一件事，默默无闻地去拍，而且拍完了，也没有传播的地方，更不要说赚钱了。这些人比我更了不起，那他拍的价值在哪儿？他记录了很多鲜活的生命，这些生命将补充中国当代的历史。当年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只能写那么几个人物。回头看，记载的都是帝王将相，要么就是著名的大坏人，至于人民从来没有被记录过。但是纪录片改变了这一切，很多普通人留下了自己的影像，留下了真实的生活，我认为这就是一个人民的历史，每一个个体构成了人民。

　　生命中珍贵的东西都卖不了钱

　　张同道：纪录片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东西，它是以生命作为形式的文明对话平台，一种文明和另一种文明对话，一个地区和另外一个地区，一个文明和另一个文明，都通过这个平台交流得更充分，误解就更减少，于是战争就会减少，人类沟通就更积极。可是这个东西不能卖钱，人类的很多东西都很珍贵，但是不能拿来卖钱的。初恋值多少钱？没有人卖。对父母的感情值多少钱？很珍贵，但不能用钱来进行结算的。 　　

　　我认为，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中国人可能也会慢慢地会体会到，我们精神上缺失的东西。而纪录片在营造我们精神家园的过程中，拥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这不是一件宏大的事情，而是具体到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的一种精神需要。如果每一个孩子长大之后，都能看到一部自己成长的历史，你不觉得是很兴奋的一件事吗？每一个家庭，有一个家庭生命的记录，比如说连续记录十个春节，一家人是怎么过的，放在一起，不就是一个非常温暖的电影吗？可是我们现在还顾不上，还没有几个家庭能这样做。所以纪录片是在为生命服务，为每一个家庭服务，让我们的生命更有尊严，让我们的生命存在更加具有积极的特质。我觉得我们的生活质量要想得到提高，纪录片大有用武的地方，它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而是对每一个生命都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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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完整地见证一个生命

　　搜狐娱乐：新媒体在广泛传播方面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觑，您怎么看？ 　

　　张同道：我今年才发现，新媒体在纪录片的传播中，有巨大的作用，它拥有传统媒体无法比拟的优势。海量的存储，随时观看，可以相互刺激，或者叫讨论、分享，让观众参与到纪录片的创作中。这是纪录片最幸福的一个前途。所以我也在想，我《小人国》的项目跟搜狐合作推向更新的一个阶段。《小人国》里边最年轻的孩子，当去年已经上小学了，我把他上学前后，幼儿园毕业，到小学上的第一天，第二天，我全拍下来了。我想完整地见证一个生命，在生命阶段转化过程当中的一些精神风貌。 　

　　张同道：你会看到它是一个教育制度的奇观。从一个共同的巴学园，孩子们毕业了，现在有的去了私立学校，有的去了家庭学校，只占1/3的孩子去了公立学校。有的可能对我们的教育制度，有一些不同的意见，就移民到国外去了。我也只能跟踪。

　　搜狐娱乐：这就成了一部中国教育体制的一部纪录片。

　　给你30个记录小短片

　　搜狐娱乐：您还拍了一些短纪录片，这些短片主要讲的是什么？

　　张同道：很多爸爸妈妈看了，第一，都会乐不可支，第二乐完了之后他会觉得有意义的。你可以把它当作三十个喜剧来看，但这个喜剧是纯天然的，孩子的世界让你感到高兴，让你感到震惊，然后又让你思考。举个例子，这里头，我们有一集拍的是一群过家家的小朋友，一个小男孩想进他们的家，这一家人就不让他进来，就死死地顶着门不让他进来。他就搬个梯子，爬到他们楼上，这边就坚决不让。那怎么办呢？老师就说，咱们现在法庭上宣判，你们各自申诉，这边说，我们先占领的，他没有权利进我们的家。没办法，小男孩搬着梯子就到别的地儿去了。结果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他靠在旁边的树上，然后爬上去，里边那个小姑娘也出来了说：“过家家过完了，我也想上去看看。”那个小孩说：“可以啊，你上来看看，高处跟下边看得不一样。”这是一个高智商的学习，这比什么书本要学习多得多。我这一组儿童短片都是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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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VS导师 身份要转换

　　搜狐娱乐：您拍小孩子的纪录片拍了很多，但是您还在研究纪录片行业。其他形式、题材的纪录片会不会不入您的法眼？

　　张同道：这对我来讲，这有一个身份转换的问题，在我自己拍片的时候我是导演，其实我是有排斥的，有很多东西我是不会做的。但当我去做一个研究者，我不能用导演的眼光去看这些东西。因为所有的纪录片，都做得很流行，只是有一些我不擅长，或者我不愿意去做，但并不影响我对这个片子印象很好。

　　《小人国》在搜狐卖一块钱

　　搜狐娱乐：如果搜狐视频在点播付费这一块有所作为，有一些实际的东西出现的话，对纪录片行业来将有什么样的影响？

　　张同道：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成功，因为我们中国的观众，已经习惯了吃免费午餐。哪怕吃的东西并不是品质很好的。但是我相信有营养价值的，更好的东西，是应该付费的，这其实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个普遍真理。中国的电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认为它进入了一个发展前途并不远大的一个轨道。

　　搜狐娱乐：如果《小人国》在做视频点播，付费点播的话，您觉得收多少钱合适？ 　　

　　张同道：象征性的，就收一块钱就好（笑）。最重要的是想让大家负责任地去观看，不是说我去看一个奇闻怪事，看点八卦新闻，谁和谁又离婚了。我拍这个电影最大的目的，就是大人国和小人国要和谐起来，现在这两个国家太不平等了，而且也不太和谐。

　　搜狐娱乐：新媒体除了担任播放平台的元素以外，有没有还能够做的？

　　张同道：我觉得空间太大了。号召大家一起拍纪录片，让观众参与进来，让观众提供选题，他们将来可能是你的拍摄对象，他也可能是你的合作者，他也可能是你纪录片的建议者，甚至会成为你的投资人。但这是一个美丽的预期，就靠有胆略的，有追求有能力的人把它变成现实。

　　搜狐娱乐：谢谢张老师，今天收获颇丰，也看到未来我们的希望。

　　张同道：谢谢你们，也特别期待你们能够给纪录片带来新的转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