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人物张艾嘉：前言

　　你觉得你心目中的先锋人物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标准吗？

　　我一向很敬佩一直往前走的人，不是说我不往后看，而是说我带着已经发生的事情一起往前走。往前走的时候，智慧在增加。我最喜爱、最尊敬、最崇拜的是这样的人。

　　你现在心中的先锋人物是谁？

　　台湾有一位教授齐邦媛，写了一本书《巨流河》。她几乎在80岁才开始写这本书的，从抗日，讲到国共内战，讲到她来台湾后的人生进程。她是那么从容，也没有很悲情地渲染，而是一点一滴把所有的事情呈现，语言真是很精彩，简直就是电影的画面。我看到一个个子小小的女人，她坚持自己对文化的使命，一直在走该走的路，这样的女性我非常尊敬。【返回封面】

张艾嘉音乐作品视听

　　关于张艾嘉的三个谜团开始解开。

　　第一，她年少时从美国回到台湾，并不是传说中的“出于对音乐和表演的热爱”，而是家里人觉得她玩得太疯，无法控制，于是把她拉回来读寄宿学校。

　　第二，她不是只爱才子，她的归宿最终落在了商人王靖雄身上，她承认自己曾经是第三者，未婚先孕，那时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第三，当所有人以为这个无所不能的女人会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时，她却反问：为什么要说女权，我觉得应该说人权。

　　她穿着一身米色的波西米亚式毛衣，蝴蝶型黑框眼镜遮住一直在观察别人的那双眼睛，像川久保玲，端坐着——这个时候，你能想象几十年前的西门町街头，那个穿着超短裙，喝醉了，躺倒在街头的少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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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行，辣妹的误打误撞

　　张艾嘉的母亲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对于她的管教颇严。当张艾嘉15岁的時候，母亲觉得她玩得太疯，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便把她接回台湾，送到一家著名的女子寄宿学校读书。没想到张艾嘉玩得更疯。后来有一次，她剃了一个极短的发型，再穿上极短的迷你裙，光天化日在台北的西门町闲逛，马上被抓住了，理由是“头发过短”——那个时候，经常被抓的是男生，理由则是“头发太长。”

　　张艾嘉觉得其实别人对她有误解，看她的样子，经常有人觉得她从小像温室里的花朵，在呵护里长大。可她形容说小时候“在挨揍中长大”。张艾嘉的父亲是空军，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就因为事故去世了，她从小跟祖父母长大，祖父母家教极严，不过，即便如此，她从小也没少闯祸，这种状态甚至保持到她成名之后，她承认自己曾经醉倒街头，昏睡不醒，不过庆幸的是，“那个时候的记者，都睡得很早。”几十年后，当张艾嘉回想起年轻时的这件事时，仍很洒脱大方地说：“谁不会呢？”

　　搜狐娱乐：一个女人在电影圈里面特别难混，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要在这里？

　　张艾嘉：大概因为我没有“混”吧。我很少出现在很多的场合里面。我经历过港台电影最辉煌的时候，那时候的电影圈非常团结，有一批年轻的电影人，拍电影比较纯粹，大家很快乐。后来当电影太过商业化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各自找各自的立足点。后来我做了妈妈，我更知道自己应该是以家为主的女人，可是我的创作欲望还是有，我就把电影摆在第二位。

　　搜狐娱乐：真正踏上这一行的第一步是怎么样的？

　　张艾嘉：十五六岁回到台湾的时候，正碰到西洋歌曲最流行，那时候听得懂歌词的人不多，我是美国学校的，所以我常常听歌词，把所有的歌词翻出来，他们去做集锦合辑去卖。慢慢就跟合唱团的人越来越熟，后来有人找我到电视上去唱西洋歌曲，反正年轻什么都不怕，就去试嘛，唱完以后，有做电影的人在电视上看到我，觉得这个小妞好像还不错，看会不会演戏，就试试看。

　　搜狐娱乐：现在为什么不唱了？

　　张艾嘉：来不及。我现在把唱歌当成是我的快乐，可是我不喜欢在卡拉OK唱歌。卡拉OK太假，是情绪发泄的地方。而且每次去卡拉OK，他们都逼我唱《爱的代价》，我就很烦，有一次去北京，一个晚上被他们逼着唱了四次《爱的代价》。

　　搜狐娱乐：很多人觉得还是你的版本好，唱出来又达观又透彻。

　　张艾嘉：尤其到了现在，每一年再听《爱的代价》，感触越来越深，我很明白为什么李宗盛每次演唱会一定把这首歌抢回去唱，他一唱就会掉眼泪，我越来越明白了。

　　搜狐娱乐：现在还会回过头来看以前的作品吗？

　　张艾嘉：很少。近期拍的戏都不太看，没什么时间看。做导演剪一部戏，半年我看了大概三百遍，到最后都疯了。有一次一个影展播放《少女小渔》，我就坐下来看了20分钟……有些东西是追不回来的，所以我觉得蛮好的。

恋爱，一个女人的燃料

　　多年后的今天，谈起爱情，张艾嘉仍承认：“我到现在还是把爱情看得很重要，我觉得爱情是我很多事情的动力。”实际上，当年她从嘉禾离开，正是因为爱情。

　　那还是70年代初，张艾嘉涉足电影业也就一两年时间，1972年，她刚刚演了首部电影《龙虎金刚》，来年，就离开了嘉禾。离开的理由很简单：嘉禾不准艺人谈恋爱。

　　现在回想起来，张艾嘉还是有点激动：“我那时候心中充满了爱情，所以我觉得你不让我谈恋爱，简直要了我的命”。为了“要命”，她离开嘉禾，然后，还是因为爱情，跟着当时的男友进配音间，这为她后来当导演，打下了基础。

　　后来的很多故事大家都知道了，罗大佑、李宗盛、杨德昌，甚至是蒋孝武，第一段婚姻，离婚，与有妇之夫的恋情，未婚先孕，第二段婚姻，直到现在。

　　关于传说中的绯闻男友，张艾嘉回答得很有意思。有人分别问罗大佑和张艾嘉，“恋爱关系持续了多久”，罗大佑回答说是“三年”，张艾嘉却回答“一年半”，没有人知道该相信谁。至于李宗盛，张艾嘉说“真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工作上的朋友”，而跟杨德昌，她却说：“曾经有机会发展，但后来停了”。

　　在几段著名的绯闻中，轰动最大的是她和蒋家第三代蒋孝武的传闻，对于他们之间那最为大众所钟爱的政治与文艺的“八卦”，张艾嘉回答得相当得干脆：“年轻的时候，我们的确有彼此吸引过，但回到现实，我知道自己一定要踩刹车。”

　　张艾嘉的第一段婚姻开始得很早，还是在31年前，结束得也很早，两三年后便离婚，丈夫是美联社驻港分社社长刘幼林，大她16岁。 “他是个君子，是我不好，是我不成熟，心还未定下来”，关于那两三年的婚姻生活，她形容为“自私地过了两三年”。

　　1986年，朋友聚会上，张艾嘉认识了商人王靖雄，那时王靖雄还是有妇之夫，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苦恋后，张艾嘉未婚先孕，直到1990年产下儿子奥斯卡时，王靖雄仍没有离婚，好在1991年，两人终于喜结良缘，直到如今。

　　她很明白地说：“我绝对不相信恋爱就要永远在一起，我一直都很坚持这一点，所以男生都很生气。”

恋爱，一个女人的燃料

　　搜狐娱乐：听说当年离开嘉禾，是因为那时候不允许谈恋爱？

　　张艾嘉：对啊，我觉得那时候我把爱情看得很重要，现在还是一样，我觉得爱情是我很多事情的动力。

　　搜狐娱乐：现在也一样？

　　张艾嘉：对。我现在这个年纪了，结婚这么久了，爱已经从那个年代的爱转化成另外一种感觉了。年轻的那个爱是很重要的，所以我那时候心中充满了爱情，我觉得你不让我谈恋爱简直要了我的命。那时候正好盛行武打片，女孩子能够得到的角色实在是很少，所以我觉得太累了。

　　搜狐娱乐：台湾曾经有个票选，你被选为最完美的妈妈。怎么做到的？

　　张艾嘉：大家认为我居然是完美妈妈，以前大家觉得这个女人很花心很疯狂，突然间安静下来，他们都认为我是因为孩子就这样安定下来，我也搞不清楚。当然，小孩本来就是无辜的嘛，我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是应该负起责任的。

　　搜狐娱乐：你教育孩子的时候，怎么让自己的孩子能保持像你当时那么好的心态？

　　张艾嘉：我三个孩子，他们三个个性，老大、老二都是在做经济方面的东西，我有的时候跟他们讲，人不要贪，因为做金融方面很容易走向那个方向。最小的孩子喜欢艺术，我跟他讲你一定要静心，看自己的才华是在什么地方，他做雕塑很棒，可是他又很喜欢时装，他又很喜欢室内装饰，涉猎很多东西，我劝他不要贪，上帝给了你一双别人没有的手，你不要浪费它。其他方面我就只能以身作则，说太多就成了干涉。

自省，温柔的强势

　　“我们都像一本被媒体写烂的书”，当我问她想不想把自己的故事拍成一部电影时，张艾嘉这么说。

　　张艾嘉从80年代就开始当导演拍片，1986年的《最爱》拿了金马奖影后，1995年的《少女小渔》成就了刘若英，1999年的《心动》让很多人唏嘘……女性的自我和两性关系是张艾嘉一直关注的话题，她故事里的女主角从来不显得怯懦，并在各种关系中要求着平等。

　　“我常常觉得我自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我很喜欢我自己小的时候，我小的时候是那种天底下没有坏人的”，张艾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这样的。

　　搜狐娱乐：你接了很多年轻导演的戏。

　　张艾嘉：我很喜欢跟年轻的导演合作，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得到那份热情。

　　搜狐娱乐：你曾经说最怕老，这种老不是年龄上的，而是心态上的。

　　张艾嘉：对。因为他们给我的角色，虽然都很辛苦，可是都能从不同的方式去演绎。比如说拍《地久天长》，讲一个妈妈和患绝症的孩子，是一个很苦的过程，后来我跟真的妈妈见过面，她那么达观去面对，我很受感动。《海南鸡饭》三个孩子性取向不明，给她那么多困扰，她不得不面对所有的事情，我觉得也是一个很棒的角色。后来又碰到李玉的电影，也是一个很棒的尝试。

　　搜狐娱乐：觉得自己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吗？

　　张艾嘉：我是一种温柔的强势，不是那种霸道的强势。我还蛮愿意安静下来听自己心里到底要什么，我很顺其自然地去得到我该得到的东西。

　　搜狐娱乐：如果说让你拍一段自己的生活，你第一个镜头从哪里开始拍？

　　张艾嘉：其实我一直很想拍我父亲的故事，因为我一岁多父亲就过世了。我对我父亲的记忆也很模糊，只知道我们从小就是要对着骨灰不停地去鞠躬。这几年再去看空军公墓的时候，空军公墓所有的东西都已经不太受重视了，他们那些碑上面的颜色都剥落了，地方变得很荒凉，我心里感触更深了。这样的故事我认为应该去把它讲出来。

　　搜狐娱乐：你是女权主义者吗？

　　张艾嘉：我从来没有强调女权这两个字，为什么要讲女权呢？应该讲人权吧。女人也是人嘛，我在婚姻中也一直要求平等。

　　搜狐娱乐：刘若英评价你是一个既现代又幽默的女性。你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张艾嘉：我常常觉得我自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我很喜欢我自己小的时候，我小的时候认为天底下没有坏人的。

　　搜狐娱乐：我对《观音山》里最后一段你的独白印象特别深刻，就是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感，现在的生活里面会有恐惧感吗？

　　张艾嘉：会的，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一段。人生就是一个修炼，一直在修，在学习，我听谁讲了一句话好棒，现在这个时代是我们要懂得跟细菌、战争去共存的时代，而不是去抵抗它的时代，这句话真的很对，要懂得跟我们心中的恐惧去共存。

　　搜狐娱乐：跟小S说的一样，好多女孩都想成为你这样的女性。她们该怎么做呢？

　　张艾嘉：那她们要有一点胆子，她们要有一种勇气。我的一生中还算是蛮有勇气的女人，我愿意去承担很多的批评指责。

　　搜狐娱乐：你认为你自己最大的一个优点是什么？

　　张艾嘉：你这样讲，我还是蛮有胆子的一个女人。

　　10月31日，东京电影节闭幕，范冰冰凭《观音山》封后，同是影后候选人的张艾嘉称赞其演技。11月20日，张艾嘉压轴亮相台湾金马奖红毯，被称“金马遗珠”的她却倍感欣慰。今天（12月16日），话剧《命运建筑师之远大前程》在北京上演，这次张艾嘉告诉你，“幸福是种很抽象的感觉，你首先要诚实面对自己，然后找到那个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