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一副高深莫测表情的原始天尊，爱耍帅的宝贝专家太乙师叔，喜欢运动的道德师叔，总是争辩不休的赤精子师叔和广成子师叔，豪爽的慈航师叔和黄龙师叔，小孩子脾气的道行师叔……这就是昆仑。

　　我似乎有点喜欢昆仑这个地方了。如果，没有那场雨——那场把我的心冻结的雨。在雨中冷却的，是我的自信，勇气，还有未开始却匆匆完结的友谊……

　　有一次顺道去乾元山拜访太乙师叔，碰巧慈航师叔也在那里。

　　“太乙，上次拜托你修理的宝贝……”

　　“那个啊，。我已经弄好了。”太乙师叔将一把剑交给慈航师叔。那把剑虽然有普通刀剑的外形，但一看就知道是一件宝贝。“不过，损害的真严重，我修了一天呢。”

　　“麻烦你了，那孩子练功也太拼命了，损坏了宝贝不说，还把自己也弄伤了。”

　　“杨戬！”离开乾元山时，慈航师叔叫住我。

　　“有什么事吗？师叔 ？”

　　“这事，我也不知怎么说，是关于我的弟子张庆元……”

　　对了，太乙师叔说过，慈航师叔收了一个弟子。

　　“那个孩子，象你刚来时一样，不爱说话。拼命地练功，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了。昨天练功时受伤了，一直很消沉。我又没有玉鼎的本事，不知怎么劝解他才好。以前，提过你的事，那孩子似乎相当崇拜你。你能否去见见他？或许对他有好处。”

　　一直很豪爽的慈航师叔，也会这样恳求人，真想不到呢。

　　“那么，我就去一趟吧。”虽然不一定管用。

　　我跟着师叔来到普陀山。那个叫张庆元的男孩子坐在地上，看起来很瘦弱，左手缠着纱布。

　　“庆元，杨戬来了。”

　　“你……就是杨戬师兄？”他站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你很厉害对不对？别人都说你是个天才呢！”

　　天才，这个说法也不知何时开始的。在别人眼里，我好象成了一个奇迹。如此短的修行时间，就练成运用宝贝的能力，的确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假如，我可以象杨戬师兄那样强，就好了。为了爸爸妈妈，我要变强！”

　　要变强，和父母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的神情如此忧郁，是因为想家吗？

　　“那孩子，父母都是被妖怪杀死的。”慈航师叔告诉我，“所以，一直拼命练功，是想为父母报仇吧。但也太勉强自己了。”

　　妖怪，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呢？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对于妖怪，我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认识。只知道是有别于人类的一种生物。长相丑恶，很残暴，会把人类杀死或吃掉，非常可怕。

　　而且，人类和妖怪，似乎是仇视，势不两立的。

　　回去后，我把见过庆元师弟的事告诉师傅。

　　“那孩子很可怜呢，杨戬，和他做朋友怎么样？他很需要别人的鼓励。”

　　“我会的。”得到师傅的关爱，我觉得很幸福，也想把幸福带给别人。

　　那以后，我常去慈航师叔那里。

　　“杨戬师兄，师傅说，这个黄泉剑是很厉害的宝贝呢！我一直努力练习，现在，终于可以使用这件宝贝了！”

　　“如果再强一点，我就可以用宝贝作战了。”

　　“我希望，早一点变得像杨戬师兄那样强。”

　　“杨戬，庆元最近变得开朗多了。多亏你！你果然和玉鼎一样，会开解人哪！

　　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当个老实的听众，并且给庆元一些鼓励而已。如果慈航师叔像师傅一样细心，应该能发现，能让庆元笑的，其实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而已。

　　我和庆元常常见面，彼此很熟了。但似乎，还没到朋友的程度。如果，再多一点时间，也许会成为朋友的。可是，那天——

　　“要去人界？”

　　“是的，为了拜祭父母。师傅说，有杨戬师兄一起去，会比较好。”

　　慈航师叔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杨戬，和庆元一起去吧！现在人界很不安定，有许多妖怪出没。结伴去的话，比较安全。”

　　没想到，被师傅说中了。在人界，我们遇到了——

　　“杨戬师兄！那个是妖怪！”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生物，有着尖长的獠牙，野兽的外形。

　　“好久没杀人类了。看样子，你们是昆仑的道士嘛！把你们杀掉，一定很痛快！”

　　象藤蔓样的东西朝我们袭来。

　　糟糕的是，我的三尖刀和庆元的黄泉剑，对那个妖怪的攻击完全不起作用。他的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我们的攻击反弹回来。

　　“你们的攻击对我是无效的！我可是有防护罩的！”

　　那些藤蔓，紧紧缠住我。

　　“我喜欢一个一个地干掉你们，你看起来比较强，就先解决你吧！”

　　“杨戬师兄！”

　　“庆元，你快逃啊！”

　　“不行！对方是妖怪的话，我怎能逃走？！妖怪！我要用你的血来祭我父母！”黄泉剑再次袭向那个妖怪。

　　“愚蠢！真是不知长进的人类！”

　　那个傻瓜，干嘛不逃走？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可是看来，由于父母的仇恨，他是不会停止攻击的——虽然攻击一次次被反弹回来。

　　身上的束缚越来越紧……差点连握着三尖刀的力气也没有了。好难受……

　　然后，我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血液在沸腾，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快要爆发出来……好热。

　　下一瞬间，全身充满了力量。很轻易的挣开束缚。

　　那个妖怪，惊异地看着我。

　　“难道，你也是……？”

　　三尖刀带着愤怒，掀起一阵强烈的风。风停住时——

　　“你……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妖怪，被消灭了。

　　我回头，却发现庆元惊恐地看着我。

　　“杨戬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这……就是变化之术？”

　　变化？

　　“这不是变化，是我本来的样子啊。”

　　“本来的样子……你不是开玩笑吧？那你是……妖怪？”

　　妖怪？“我不是妖怪！”我感到自己被侮辱似的。

　　“你是！那时侯，杀死爸爸妈妈的妖怪，就是这种样子的。我不会记错！”

　　他骑着灵兽跑开了。我看着自己，我这个样子，是妖怪？

　　那个死掉的妖怪，头上也有角，和我一样。对了，在家中见到的人，形貌都是这样。难道那岛上的人都是妖怪，我也是妖怪吗？

　　“师傅，我是妖怪吗？”

　　“别想那么多，杨戬。”师傅没有正面回答我。但我也猜到了答案。

　　我是妖怪，而妖怪和人类是对立的。

　　“杨戬，庆元有没有来你这里？”不久后的一天，慈航师叔急匆匆来到玉泉山。

　　发生了什么事？

　　“那孩子，偷偷骑着我的灵兽跑出去。现在灵兽回来了，他却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他会在你这里。对了，他那天从人界回来，不停地哭。说是被欺骗了。你们在人界发生什么事？”

　　欺骗？我只能苦笑。

　　“既然不在你这里，我上太乙那里问问看。”

　　“师叔，庆元可能去了人界呢。”我有这种直觉“我想到人界去。”

　　“好吧。麻烦你，我在昆仑四处找找，如果不见，再到人界去。”

　　然而，在人界，我看到——

　　庆元……倒在血泊中，手中的黄泉剑粘满了绿色的血。离他不远，是一个妖怪的尸体。

　　“师傅，我终于……替父母报仇了。”

　　“庆元，是我啊。”

　　“杨戬？”他似乎有什么话对我说。然而。我听到的是——

　　“杨戬…我…恨你。”

　　“你是……妖怪。我……恨所有的……妖怪……”握着黄泉剑的手无力地垂下，呼吸，也停止了。

　　“庆元！”是慈航师叔的声音。

　　“师叔，庆元已经……”

　　“怎么会这样！这孩子还没能熟练运用宝贝啊！太冲动了……”

　　“师叔，你恨妖怪吗？”

　　“你说什么呢？杨戬！要是没有妖怪，庆元也不会死！这些可恨的妖怪！”慈航师叔用力捶着地面。

　　“师叔，好好安置庆元吧……”说完这句话，我逃跑似的离开人界。但不是回玉泉山。我想到各位师叔那里去一次。

　　在太乙师叔那里……道德师叔那里……广成子师叔那里……黄龙师叔那里……还有……

　　没必要再问下去了，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回玉泉山吧。

　　下雨了，很大的雨，披头盖脸地淋下来。

　　“这是当然的。我们制造宝贝，不就为了和妖怪战斗嘛！”

　　“因为妖怪既邪恶又残忍，总是伤害人类。恨他们，也是有理由的。”

　　“如果碰到妖怪的话，把他消灭掉！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我放弃了骑哮天犬，在大雨中一步一步走回金霞洞。师傅在着急地等着我。

　　“杨戬，找到庆元了吗？”

　　“师傅，我很累……”我倒在床上，什么也不愿想。

　　第二天醒来时，感觉很不舒服，额头和手都是滚烫的。

　　“你发烧了。昨天，不应该淋雨的。”师傅嗔怪地说“来，把药喝了，会舒服一点。”

　　我伸手去接，但又触电般地缩回来。我看见自己的手。

　　现在的我，是妖怪的形态。

　　“师傅，你早就知道我是妖怪了吧？”

　　“从你成为我的弟子那天起，我就知道了。”师傅眼里看不到一丝惊异和厌恶。“把药喝了吧。”

　　“不要！师傅，妖怪和人类是敌人。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弟子啊！”

　　“师傅，如果你说这句话只是想安慰我，那就不必了。”

　　“杨戬，我问你，你会不会为了自己高兴而残害人类？”师傅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会！”我回答得很坚决。

　　“会不会变得残忍，喜欢血腥和杀戮？”

　　“不会！”

　　“这样就够了。杨戬，你是妖怪，还是人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你是妖怪，但对我来说，也是我的好弟子。无论是资质，还是品性，都让我骄傲。”

　　“谢谢师傅……”只要师傅不讨厌我就好。

　　“但在昆仑，你还是要保持人类的样子。”

　　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药好苦，一直苦到我心里。

　　太乙师叔他们还是常来。只是，我已经不象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面对师叔们了。在我和师叔们，和昆仑其他人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杨戬最近好象沉默了很多。慈航那个弟子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吧？”

　　“也许是吧，等时间一久，会振作起来的。”

　　外面，师傅和太乙师叔在谈话。太乙师叔的话。也是其他师叔们一致的看法。只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在昆仑只要师傅理解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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