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卡妙的理由似乎只有一个，即他和我一样是水瓶座的，这简单得近乎武断的理由很多时候阻止了十岁的我继续从那不多的几页漫画去了解他。当时只是在学校和小朋友热火朝天地讨论圣斗士的时候向他们自豪地提起我是水瓶座的，水瓶座的黄金圣斗士是卡妙，他很帅，我很高兴，仅此而已。之后最可能的一种结果就是大家开始讨论星座与圣斗士的问题，然后我就和双鱼，天蝎，狮子座的孩子们一起嘲笑起金牛或巨蟹座的小朋友，看着他们无奈地说不出话的样子，我觉得很有唾手可得的成就感，一般会在心里暗暗说一句：谢谢卡妙。之后便玩别的去也。

　　十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得以欣赏久违的冥界篇，我又见到了这位守护我星座的男人，透过黑色披风散发的点点冰凌。寒气冻碎了斗篷，露出他清秀俊逸的脸，湛蓝如极地天空的眸子，似乎比十年前多了一丝淡淡的悲哀。是时间带来的疏离感，还是十年后的我的错觉？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修罗，不要让穆流出无用的血，用我的冻气！…钻石星尘！”钻石星尘……依旧熟悉的绝招，依旧凌厉的冻气寒光四射，依旧优雅安静的姿态，卡妙，他没有变，他的美一如十年前让人无法拒绝。冥界篇第二话他出场的那几个镜头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十遍，把那张VCD都看出了马赛克；神奈延年那几句台词也被我不知不觉地背了下来；捧着一只吉百利巧克力的“宝瓶”，会由以前无任何特殊反应变成不由自主地举过头顶“曙光女神之宽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一个妙迷的中毒症状，但这些似乎都是表面现象，我只感觉看到他的一霎，仿佛一束曙光将心房的某个角落擦亮，之后这种感觉便潜滋暗长。而这光亮微妙第酝酿，已在心中潜伏了整整十年。

　　我用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一套四拼一的圣斗士漫画，为的是重温十年前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刻，当然还为卡妙，水瓶座黄金圣斗士，冰河和艾尔扎克的老师，一个永远冷峻心中却有最炽热的小宇宙在燃烧的男人。在回顾人物简介的时候，发现他名字的英文拼写是CAMUS。CAMUS……和我很喜欢的法国作家加缪相同。昏黄的灯光下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这个名字……CAMUS…卡妙…加缪…法国……是巧合还是宿命？是虚幻还是真实？谁是CAMUS?谁是主宰了命运的西绪福斯?

　　当冰河的冻气穿透卡妙的黄金圣衣的时候，卡妙惊叹之余心里一定在微笑吧？他双臂举过头顶，面对着随时都会发出致命一击的爱徒，面对着他不想说出名字的结局，调整呼吸，使之平静均匀。……“冰河，这次我真的要送你去极乐世界。”似是与最亲爱的弟子诀别的痛苦，当卡妙举起双臂，痛苦就此开始，他不知道两股白光碰撞之后胜利的天平会倒向哪一边，虽然他是冰河的师父，虽然他有水瓶座的黄金圣衣保护而冰河已经伤痕累累。然而不可抗拒的东西，一经被承认便告完结。选择与最心爱的弟子对决，卡妙使命运成为他俩之间的事情。当曙光女神之宽恕燃烧在两人小宇宙的一刹那，成就了冰河超越卡妙的力量，男人之间充斥于心的尊严，以及卡妙挑战命运，静观痛苦的，全部沉默的喜悦。

　　……这一幕，是理想主义浪漫极致的守望，是确定了无语剧终的觉醒。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法国电影《芳名卡门》的结尾。卡门问：“如果人们将一切毁灭，一切都失去了，可太阳照常升起，空气依然清新，这叫什么？”男侍者说：“这叫曙光。”

　　人们总是看得见卡妙的牺牲，而事实上他否定了沉睡于厚重书页之中言传身教的至高无上，他的宇宙不再是没有结果和虚幻的，至少回到了魂牵梦萦的东西伯利亚，在那里飘洒的每一片雪花，被曙光擦亮的每一座冰山每一粒结晶的光芒，都对他形成了一个无限的宇宙。他的全部的记忆就保留在那里，自始至终。

　　DECADES，十年，起初体验这个流动着的概念来自聆听JOY DIVISION。IAN CURTIS这个瘦小，忧郁，眉宇间总萦绕着淡淡死亡气息的英伦男人，用“只盯着树，凝视落叶飘零。”描述永恒，用分离赞美爱的存在，用绳子把自己送往天国。当时正值高二的我听这样的音乐，选择白天在学校规规矩矩地上课晚上趴在灯下写一些没来由的东西。心痛的时刻，在IAN暗哑的嗓子唱出第一个词时来临，恰似别离遇见重新拥有。很多时候我只是害怕面对某种不快乐的生活而把自己置于自以为是的臆想中间，回头望别提让上帝发笑，我会觉得失落而无所适从。永不停摆的钟，物化着时间，缓缓流逝；握不住的拥有，与虚无共舞，归于忘却。我改变不了更多，我又有多少个十年？记忆中飘来扩建前的四环路两旁梨花的淡淡的香气，午后活在风中的风筝自由的律动和傍晚车站和谐奇妙的忙碌。很长时间我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心里充满了喊不出来的清晰意识。若有人向我伸出双臂，给我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微笑，我想我会象孩子一样哭出声来。

　　这样我便很难把绝望和信心划界，也许是另一个层面上的JOY DIVISION吧。如今四环路两旁只有林立的高楼，风筝的那一头一直都握在人的手中，曾经忙碌的桥下的小车站也已经消失了。不过我依然持有彼时温柔而深沉的记忆，正如我始终记得十岁的时候，生命中便一直存在着那个拥有墨绿长发，冰蓝眼眸和高贵表情的，叫作卡妙的男人；坚守一种在别人看来十分任性的执着的，眼中盛满悲悯却依然平静的男人；生于法兰西，卒于希腊圣域水瓶宫却永远属于东西伯利亚，那片亘古孤寂苍茫冰原的男人。

　　过去的一个冬天，北京下了十年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雪，而春日已经在冰雪无声的消融中来临，空气迷濛而湿润，清冷得暧昧而感伤。听着PERSEPHONE的IMMESION，“不要妄想闭上双眼从这里逃离，那些脑海里无法抹去的记忆……带我去一个有天使飞翔的地方……我试图相信所有人，不去想身后事，当人们一步步前进……就算沉浸在悲哀里，人生依然河水般流逝，就像鸿蒙之初天上洒落的第一片雪花……”眼前浮现出一望无际的冰原，渐进的是一个小小黑点……墨绿的长发被风吹起，抚过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冰蓝的眸子里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而悲伤，整个人虚幻美丽得仿佛随时都要被风雪带走……

　　十年了，我已经和卡妙一样大；而他，却永远不会变老。

　　如果说还有来世，我愿意再次生而为水瓶座人，愿意像个孩子似的把我的幸福告诉每一个人：我是水瓶座的，水瓶座的黄金圣斗士叫卡妙。如果说还有一种感动会使人泪流满面，那是因为我们彼此并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