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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娱乐圈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面孔，听过太多言不由衷、大耍太极的语言，王杰的坦率、直接让我油然而生一种敬意；更何况，那本来就是我在青春时期欣赏过的一把好声音、崇敬过的一副桀骜不驯、跳宕不羁的独特个性。因此，尽管刚刚在春节之前已经对王杰做过一次独家专访，但是这次当他带着新专辑《爱我的我爱的王杰》来京时，我还是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一次约会王杰，听他用平静的口吻讲述沧桑坎坷的生活经历，用坚定的态度剖析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童年
１２岁独立生活，孤独中学会沉默
１２岁以前的王杰曾经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位很凶、很严厉的父亲。他回忆说：“爸爸是北方人，他动不动就会拿皮带打人，小时候一看到我爸把皮带拔出来，我就已经先哭出来了。”王杰１２岁那年，父母离婚了。大人们给王杰解释：“离婚就是爸爸妈妈不会在一起了，他们也不会常常来看你了。”少不更事的王杰并没有太多难过，反而第一个心态是很开心——“哇，好高兴啊，我就不用再被打了，也不用再回家了，不用再看到他们。”
父母分开各自发展，丢下年幼的王杰，他一个人住到了美国人办的基督教教会学校里寄宿。一个１２岁的孩子开始学着用柔弱的翅膀独自飞翔。为了生活，王杰帮学校洗餐盘，偶尔也会到片场拍电影，当童星、当替身，赚零用钱，后来他回忆说：“学校对我还蛮好的。而且我的一位远方亲戚多年来给我寄学费，帮助我的生活，我对他非常感激。”
青春期的孩子也许都渴望脱离父母的管束，自由自在地发展个性。然而日子久了，王杰才发觉生活中残缺的味道：为什么别人的父母亲会带好吃的来探望他们的孩子，而我却没有？日子一天天过去，缺少父母疼爱和关怀的王杰开始变得沉默、孤独，“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影响了我的个性，但是从１４岁开始，我就很沉默了，不太爱讲话。”
从艺
歌坛硬汉抑郁、厌食，瘦到９０多磅
自从出道以来，王杰为我们献上了很多好歌：《安妮》《她的背影》《一场游戏一场梦》《忘了你忘了我》《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向太阳怒吼》等等。和其他苦情歌手截然不同，只有王杰的苦最有可能同时打动不同的男女，因为那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刻骨铭心的东西，斩不绝、割不断，又因为他并非一味缠缠绵绵的诉苦，他宁愿用孤傲坚强的铁汉态度来独自抵御寒冷和伤痛，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向谁求救求饶。这样的硬汉子，自然会令男人折腰、女人心疼。
王杰歌中散发出来的冷峻和傲岸的挣扎，恐怕也正是基于自己内心真正的痛苦。因为当时一出道就自己开唱片公司，在音乐上王杰虽然没有太多的困惑和阻碍，但是作为一个艺人，当他跟大公司华纳、飞碟签约后，才后悔自己太年轻，没有弄明白合约上的问题就签下了如同卖身契一般的合约——一年要出２张粤语唱片、２张国语唱片，而且包括新加坡、马来西亚、我国香港及台湾在内的每一个地区的宣传期至少要维持在一个月，一年不过１２个月，这样一算平均三个月就要出一张唱片，并且还要做宣传！这样的工作进度，就是铁人也承受不来啊。
那个时候最流行的记者会方式就是歌手和记者在一起吃饭。王杰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那时候我最害怕记者会。大家一起吃饭，很大的桌子，很多菜，可是每当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刚才夹一口菜的时候，他们就问了问题，我就必须回答，我又不能接受讲话的时候菜在嘴巴里，所以我每次都没有机会吃到那一口。当最后大家都问完了，我刚好想要吃的时候，工作人员就说我们要走了，要去赶下一个通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王杰在魔鬼式的宣传期里只能每天以咖啡填肚子、提精神。三四年下来，人全跨掉了，他从１３０多磅一直瘦到９０多磅，王杰现在回想都会觉得肝儿颤：“一个１７４厘米高的男人才九十几磅，太可怕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大家拍照片有没有拍到我的穿帮照片——我的牛仔裤里面常常会穿好几条运动裤，或者同时穿两条牛仔裤，因为我太瘦了。”渐渐地，常常饿着肚子工作的王杰发现，自己根本吃不下东西，即使回家吃了饭也会吐出来。洗澡渐成噩梦：每次洗澡，对着家中浴室的大镜子，看到自己脱光衣服的样子，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对着镜子尖叫、大哭，因为他看到的好像是埃塞俄比亚几十年没吃过饭的难民。王杰开始多次在家里晕倒，每次都打电话叫医生到家里来抢救，最后一位医生很严肃地警告他：“如果你再不离开这个圈子，你就完了！我也没办法救你！”当时，王杰不仅患有忧郁症，还有很严重的厌食症。
救赎
远赴加拿大疗养，感受雪中送炭
听从医生的劝告，王杰暂别歌坛，没有轰轰烈烈的告别，他一声不吭地远赴加拿大，像一个受伤的动物，躲回自己最温暖最安全的巢穴疗伤。治疗的过程缓慢而艰难。起初，他每个星期都要去看心理医生，还要吃很多药。在饮食方面，这个大男人只能靠婴儿食品罐头过活，这样过了半年，王杰的身体恢复了一点点，就开始把牛肉磨碎了煮汤喝，此外还要每天散步健身。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治疗，王杰终于恢复到１８０磅。
一个人独自居住在异国他乡，王杰在生活上和精神上仍然有不少困扰。在加拿大的第一年，他就赶上了当地半个多世纪以来最大的暴风雪。一个人走在外面，雪高过王杰的大腿，他一路走一路哭，心里说不出的怨恨。雪连续下了好久，最后把王杰放在外面的卡车都整个掩埋住了。王杰一个人在家，吃光了家中最后一碗泡面，最近的邻居也在２分钟车程之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在一天清早，一位邻居开着自己的大型推土机来到王杰家门口，好心地帮他铲走门前雪，开出路来。雪中送炭，王杰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改变
皈依佛门笑看人生，重出江湖愈战愈勇
因为走得毫无征兆，他常常在网上看到歌迷骂他：“你到底到哪里去了？”面对歌迷的怨愤，王杰的苦水只能往自己心里流，他暗自决定，一定要回来，再战江湖，让大家看到，王杰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打垮的。
王杰开始信佛教，对人生有了新的体验。“我以前常常抱怨，为什么从那么年轻的时候开始，家里也好，外面也好，任何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的事情全发生在我身上，２５岁以前，我几乎把有些人一生都遇不到的事情都遇到了。我怨恨老天对我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皈依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人来到这个地球到底是要干什么，我们是来拿一些经验，如果一个人每天只是吃喝拉撒，到了有一天你一丝不挂地走了、离开这个地球的时候，你会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我现在会反过来想，原来上天对我很优厚，好的、不好的都让我遇过了，所以我的人生变得很丰富很精彩，我的４０岁跟别人的４０岁不一样。”王杰更希望把人生的历练融进自己的音乐当中，把最好听的作品流传在人间，“如果那样，我走的时候也会很快乐，躺在棺材里嘴巴还是笑着的。”说到这里，王杰又顽皮地补充说：“当然，那会吓死人的。”
重出江湖并不易，王杰不仅面对从没遇见过的是是非非，还要面对不太了解音乐的公司同事。他只能忍辱负重，让自己坚持到底、愈战愈勇。这次出新专辑，他又要面对如何讨好口味颇高的老歌迷和如何顾及刚刚爱上自己的小歌迷。令王杰困惑的是，１５－１７岁的小朋友竟然占了自己现在歌迷的６０％，“我很为难，想了很久很久，结果这张唱片的音乐风格和演唱风格，我就尽量让它又不老又不年轻、卡在中间。”捏着一把汗的王杰如今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专辑在低迷的市场里销量挺好，口碑也不错。但他并不满足，他还没有真正把音乐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他说：“给我一点点时间、一点点机会，让我下次做一张完完全全属于２００３年的王杰的新音乐出来。”
率真
历经风雨不褪色，王杰仍有赤子之心
王杰的直接、坦率也是出了名的，现在，已过不惑之年的他依旧保留着一颗率真的赤子之心，他曾经说过：“我们中国人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喜欢圆滑，凡事都喜欢绕一个大圈子。”
王杰不圆滑，他无拘无束地挥洒着自信与自负，毫不介意别人不友善的、质疑的目光。对于有人拐弯抹角地批评他吃老本，王杰直言：“我们应该尊重每个资历深的歌手，老本是他的本事，而且他背后还有一大批支持他们的歌迷，我们不能因为他们老了、资历深了，吃老本了，就把他们抹杀掉。”对于“没有在北京开过演唱会，你就不叫开过演唱会”的说法，王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回敬说：“不过如果你没听过王杰的演唱会，你也不叫真的听过演唱会。有一天我一定要到北京来开演唱会，证明给大家看。”
这样的王杰在崇尚中庸的人群中的确是个“异类”，以至于有人当面质疑：“不觉得自己太自负吗？”王杰毫不含糊，昂然答曰：“我本来就承认我很自我、我很自信，我也是很自负、很主观、很有主见，对于一个创作人、艺术家，如果他缺乏了这五样中的其中一样，他就没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告诉人们我是一个创作者，一个艺术家。潮流是由我们创造出来的，如果我来跟着一个潮流跑，那么谁来创造潮流，如果我今天连自己都没有自信，我在香港早就被打败了。我不强迫别人去接受我，我的自我、自信、自负、主观、主见都是通过我的艺术创作放在这里，让你们去看去听，可以选择要不要进入我的世界来。如果只是一味圆滑的话，我觉得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意思。”
听这话、看这神情，我窃喜：好一个王杰！在雾里看花的流行歌坛，经过风雨折磨的坎坷岁月，还能拥有一份桀骜不驯的勇敢豪迈，还能保留一份磊落坦荡、纯朴率真的赤子之心，欣赏他没有错的。
信报记者唐峥／文张珂／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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