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望……从以前开始，我就感觉到。

　　你很重要，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其他人来说。

　　所以，你不能死，绝对不能。

　　所以，一定要有人牺牲的话……

　　就让我，来代替你吧……

　　——

　　“我们不需要……不需要怜悯……”

　　我缓缓地说着，背对着小望。

　　即使看不见他，我也可以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但是，小望，对不起……

　　“……只需要……有人为我们感到悲伤……就够了……”

　　直到最后，我都没再看他一眼。

　　不……绝对不是因为讨厌他……

　　只是，如果我看到他的眼睛，我的勇气就会在一刹那崩溃。

　　真的，我很害怕。

　　面对着闻仲，如此强大的敌人，说不怕只是个拙劣的谎话。

　　但是我不能怕。

　　因为，现在，终于到了需要我们十二仙的时候。

　　即使知道只有一死，我们还是义无返顾。

　　只希望，我们的死，可以稍微对小望有点帮助吧……

　　——

　　还记得，那是我还没有成为十二仙之一的时候。

　　小望与我，是同期出身的道士。

　　虽然，与我们同期的道士还有许多。

　　但，只有小望，是我最好的朋友。

　　从一开始就是。

　　那时候，真的是快乐极了。

　　没有与妲己的战斗，没有与金鳌的战斗。

　　没有敌人，也没有同伴的死。

　　所有的，都似乎只是昆仑这个仙境，以及在这仙境中的我们。

　　“诶诶，普贤。”

　　一颗桃核滚到我脚下。

　　“小望，今天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每次都是这样。

　　一听到小望这略带邪气的声音，我就知道，他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

　　当然，在这之后，昆仑的所有仙人都会听到，元始天尊大人那恐怖的叫骂声。

　　甚至有人说，元始天尊大人之所以会秃头，都是小望的责任。

　　啊，不小心说漏了。

　　“喂喂，普贤，今天我们偷一台黄巾力士去人间玩吧？”

　　“可是……元始天尊大人他会生气……”

　　“安啦安啦！”

　　小望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还一边啃着桃子。

　　“我早就下了那老头子迷药，现在他大概在玉虚宫里打鼾吧！”

　　哦……等他醒来的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那么，我呢？

　　这，还用问吗？

　　“那，走吧，普贤！”

　　“好啊。”

　　——

　　又是这一个地方。

　　每次小望偷偷出来，总要到这里来。

　　很美丽的溪流，水声与鸟语唱和着，更显得静谧非凡。

　　“你今天又要钓鱼吗，小望？”

　　“那当然啦，你不是最了解的吗？”

　　正说着，小望又抛出鱼钩。

　　一边钓鱼，他的目光总是凝结着。

　　我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但是，鱼也很可怜啊。

　　“快看快看！又钓到了！”

　　小望高兴得像个孩子，真是的，都七十多岁的人了。

　　“你也太恶劣了吧？道士是不能吃鱼的呀。”

　　我微微皱眉，此刻鱼一定很痛。

　　“我当然知道啊。”

　　小望理所当然地说着。

　　“所以，我不是又把它放回去了吗？”

　　小望从鱼嘴上解下鱼钩，又将鱼抛回水中。

　　“但是，鱼一定很痛。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个。”

　　我微笑着，取出一根针。

　　“这是什么？”

　　小望似乎不太能理解我的意思呢。

　　“鱼钩啊。”

　　“这也能钓鱼？”

　　“我知道你钓鱼是为了想事情，但是这样鱼不就太可怜了吗？”

　　“我才不要！”

　　小望赌气地说。

　　但是，最终，水中的鱼钩变成了一根针，随着水流微微地颤动。

　　“你讨厌战争还讨厌得真彻底啊，普贤。”

　　“小望不也是一样吗？”

　　“我才没你那么伪善啦！”

　　“这不是伪善。”

　　我无视小望的否认，继续说着。

　　“你也很清楚吧？我们都那么地讨厌战争，所以，我们才会成为挚友啊。”

　　“才没有！”

　　小望孩子气地笑了。

　　——

　　但是，现在，我要走了。

　　你一定会很生气吧，小望？

　　气我厌恶战争的固执。

　　气我抛下你，独自面对闻仲。

　　但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只要我能为你，哪怕只是做一点点事。

　　想起来还真是可笑呢。

　　我竟然一点惧意也没流露出来。

　　寒冰阵中，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袁天君的死，我落泪了。

　　可以为敌人的死而流泪的我，面对自己的死，却一滴泪也没流下。

　　不怕吗？绝对不可能。

　　但是，我们十二仙约定好了的，要勇敢地迎接自己的命运。

　　那是为了不让你感到内疚啊，小望。

　　不过，即使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到头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们仍然认为，这完全值得。

　　唉呀，小望一定会说我们都是傻瓜吧。

　　那样也无所谓吧，反正我们真的就是傻瓜啊。

　　再见了，小望……

　　——

　　最后的闪光过后，一切都回复了平静。

　　只有小望，消失得无影无踪。

　　带着对小望的怀念，所有仙道都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我在神界，也生活得很快乐。

　　但是，总觉得，似乎是缺少了什么呢。

　　某天——

　　一颗桃核，从天空中落下，滚到我的脚下。

　　当然，被啃得干干净净。

　　一刹那，热泪从我眼中涌出。

　　可是小望，他一定不会希望看见我流泪吧。

　　抬起袖子擦拭眼角，我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只要还在这世上，就总会有相见的机会。

　　只要我们的心还联系着，就不会感到孤独。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你说是吗，小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