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面埋伏]发生在哪个朝代？
□是唐朝。
■[十面埋伏]比较突出情感和故事性，是不是打斗上弱一点？不像[英雄]那样就像拍MTV一样一个场面接着一个场面，是不是会不留痕迹地融入到故事中去？
□打斗场面我可以告诉你，你看了以后一定会觉得新颖，创新，和[英雄]不一样，你会觉得张艺谋太有想法了。就像[英雄]一样，港台拍了几十年，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武侠原来还可以这么拍。[十面埋伏]中不完全是中国功夫，里面还有张艺谋在这个基础上独到的创新。
■故事残酷吗？
□故事非常好看，非常过瘾。
■刘德华以前的表演经常在装酷，那么在这部戏里面张导是不是把他这点给消灭了呢？
□对。
■我听说在乌克兰拍摄非常艰苦，是这样吗？
□对，非常艰苦。
■章子怡和金城武受伤是编造的还是真事？
□是真受伤，金城武伤的比较重，从乌克兰回来后把他送到日本治疗，我们封锁消息。我们就拍刘德华和章子怡的戏，金城武的伤稍微好了一点后，因为还有一些文戏，金城武就拄着双拐坚持拍摄，但是非常轻松，非常出色，将来在影片上你根本看不出金城武受伤的痕迹。我还保证你可以看到一个和以前所有的金城武影片中形象都不一样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金城武，这就是张艺谋的本事，在张艺谋手下，那些演员都会变得让你觉得不认识。
■为什么选乌克兰做外景？
□[十面埋伏]拍摄之前，我们讨论了很多国内的景地，因为拍[我的父亲母亲]和[英雄]，我们几乎把国内比较满意的景地都走遍了，到[十面埋伏]的时候我们又走了一遍，没有发现适合[十面埋伏]的。只好把目光移向国外，我们去了欧洲、澳大利亚、新西兰，还是不满意。当时艺谋是申奥片的总导演，在莫斯科参加世界申办城市的投票仪式,结束后他经人推荐，去了乌克兰，结果这一圈走下来，他觉得乌克兰这个地方非常适合[十面埋伏]的拍摄。
■影片中的马就是西洋马了吧？
□对，都是那种西洋的高头大马，就是这种马把金城武摔下来的，因为那个马在树林里穿行，一下子把金城武给掀下来了，如果要是把演员掀到树上就出大事了。因为马是控制不住的，导演又要那种真实的效果，所以说金城武真的是一个好演员，他非常敬业，表演也非常出色，不光我说，我们看完初剪片后，那些北美的、日本的片商也都对金城武的表演赞不绝口。对章子怡和刘德华的表现也非常满意，他们觉得章子怡有别于[英雄]和[卧虎藏龙]，这部片子的确表现出了她国际影星的那种感觉和功力。
■那些马是从专业的马场挑的还是普通农家的？
□专业的。
■价钱如何？
□非常高。包括我们在乌克兰请的那些群众演员，佣金都非常高。他们听说我们是从中国来的，现在他们都把中国人当大款了，现在在法国埃弗尔铁塔底下都争抢中国人。他们看到中国人太有钱了，所以狮子大开口。
■[十面埋伏]中的音乐是不是用了《十面埋伏》的琵琶曲？
□没有。我们音乐用了日本的作曲家梅林茂，他做的曲子非常感人，与这部影片结合得非常好，推动了故事，烘托了气氛。
■他作曲是不是足够中国化？
□是足够中国化，他做过[花样年华]。我敢保证你看完[十面埋伏]可以给你带给惊喜，这不像[英雄]，因为它里面有很多埋伏，我不能都说清楚，我说清楚了就不叫[十面埋伏]了，就改实话实说了。
■[英雄]这部电影的故事线太多，虽然叙事手法不俗，却很难讲一个痛快的故事，[十面埋伏]肯定能规避这个缺点吗？
□对，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为什么决定拍[十面埋伏]呢，张艺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重复拍过电影，之所以重复武侠，就是为了弥补我们在[英雄]中留下的遗憾，我们在[十面埋伏]中除了弥补[英雄]的不足外，还要予以加强。如果光从商业角度来讲，当初国内外媒体都问我，要拍的是不是[英雄2]，我说不是，但是他们都不认为我说的是真话，因为[英雄]在国内外引起那么大的轰动，经济效益社会效益都那么好，品牌、知名度那么高，没有理由不拍[英雄2]，比如[无间道]，接着又拍了[无间道2]，尽管[无间道]的票房和[英雄]没法比，连零头都没到。当时我们为什么没叫[英雄2]呢，我们没有借[英雄]这个强势去做这部影片，其实我们也是从客观上去考虑，我们希望这部影片又是一个新的挑战，故事上和[英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它叫[十面埋伏]呢，因为一提到[十面埋伏]大家就会想到那首著名的琵琶曲，我们决定用[十面埋伏]这个片名，其实是我们故事的需要，是剧本的需要。将来你看到这部影片以后，你一定会感到[十面埋伏]这个名字太适合这部影片了。既然叫[十面埋伏]，你就可以想到是一个盲女和两个捕快充满埋伏的爱恨情仇的故事。[英雄]讲的是天下，是一个刺秦的故事，比较宏观。[十面埋伏]的故事和[英雄]比是一个单纯的故事，但里面充满玄机，这就强化了埋伏的感觉。[十面埋伏]和[英雄]存在很大的区别，包括演员的选择上，[十面埋伏]和[英雄]都是武侠片，李连杰和甄子丹的组合要比刘德华和金城武更地道些，但一部影片最重要的不光是武功，武功主要是起到一个配合的作用，影片是否具有感染力主要看的还是它的故事，[英雄]当初之所以得到很多善意的批评，是因为它的故事不强。我觉得影片最重要的是它的故事。[十面埋伏]说是一个武侠片，实际上它是一个充满玄机故事性很强的武侠片。我们选择刘德华、金城武还有章子怡，这三个演员做主演，我们首先考虑的是这个故事更适合这三个演员，我们认为比李连杰、甄子丹更适合出演[十面埋伏]。我们选择演员主要看演员的条件，还有就是这个故事是否适合这个演员，这个很重要。
■那么可不可以说[十面埋伏]是一种软武侠，在打斗上没有专业演员精彩？
□这种说法不准确。实际上[十面埋伏]是一部可以给你在武侠片上另一种享受和刺激的影片，一定是你从来没看过的。从我们现在公布的剧照你就能看到[十面埋伏]的冰山一角，第一眼看到就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就像我们当时拍[英雄]，港台拍了几十年的武侠，但是当他们看到[英雄]的时候，他们说，哎哟 ，敢情这武侠还能这么拍的，他们没有想到。为什么一部[英雄]让看了几十年武侠的中港台观众为之倾倒，这部影片除了具有震撼力外，这部影片在武侠的描写上、拍摄上是充满新意的，所以让观众眼前一亮。那么[十面埋伏]，准确一点讲就是会令观众看到另一种感受，看完[英雄]以后再看[十面埋伏]， 你会觉得张艺谋太有创意了。这就是张艺谋不重复自己。从现在的剧照也只是看到冰山一角。那么我为什么喜欢张艺谋的影片，其实我也是基于一种重要的考虑，现在中国电影市场风险很大，尤其盗版猖獗，还有影院的偷漏瞒报票房，最后受伤害的，受毁灭性打击的，是电影投资人。为什么现在投电影的人越来越少，看盗版的越来越多。我们行内有一句话，就是说你要想害谁，你就劝他投资拍电影。所以电影的产量越来越少，但自从[英雄]出现以后，创造了2.5亿的奇迹，整个2003年中国电影产量突飞猛进了一把，这是事实，不是我自己想的，也不是在媒体上看的，我是听电影局宣传处处长说的。但是情况怎么样呢，有人说[英雄]卖2.5亿，那我们卖一个亿行吧，我们也听到很多投资人放过这种胸有成竹的话，但实际情况怎么样呢？2003年一年下来，虽然电影数量增加了，但票房并没有增加，去年一年的国产片和好莱坞大片没有一部票房超过5000万的。这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思考，为什么[英雄]能创造奇迹，而别的影片有停滞不前的感觉呢。

二、
■这个说法冯小刚也讲过，我觉得这句话如果从冯小刚嘴里说来更好，因为冯小刚毕竟也是一个中国具有票房号召力的导演。
□对，这是事实。咱们实话实说，在电影票房上，除了张艺谋就是冯小刚了。
■冯小刚说这句话我觉得是一个行家说的，做商业他做不过张艺谋。你是一个投资人，那么你为什么投资张艺谋，是不是张艺谋达到某种标准，够商业。
□我跟你说吧，这也是我第一次跟媒体说，我为什么只投张艺谋的影片，作为一个投资人，我面对的环境是比较恶劣的，不但要投资拍摄电影，而且要面对风云变化的电影市场，面对那些盗版贩子，还要面对影院里的偷漏瞒报，为什么现在投资电影的越来越少，都改电视剧了，因为我们的电影环境不好。作为我，既然我投电影了，那我怎么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呢？我反复想过，影片能否成功导演非常重要。为什么我只投张艺谋，我认为张艺谋是影片成功与否的灵魂人物，当然演员也非常重要，但影片是否成功还是取决于导演，除了剧本以外，剧本导演可以自己调整，张艺谋所有影片的剧本都是他亲自修改的，这个剧本改完以后，编剧都看着面目全非，然后编剧再拿着笔记本抄，张艺谋这一点做得比较好。尽管他在影片编剧上做了大量工作，但他总是会把编剧的名字放在主创的名单上。还有就是我看导演，我对导演是这么考虑的，作为一部电影的导演，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否，我们要客观地把它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影片的本身，一部分是影片的商业操作，这是缺一不可的，就像一个人的两条腿。用张艺谋的话说，他是种萝卜的，那我就是卖萝卜的，他生产，我销售。关于影片的质量问题，张艺谋就是一个车间主任，他是把关的。张艺谋还有一个优点，他这个优势间接地给我这个投资人降低了风险，就是说他除了具备国际级导演的实力外，他还具有国际级摄影大师的实力，他同时还是中国第一个在国际电影节上拿到影帝的导演。纵观亚洲所有的导演，没有一个是既懂导演又懂摄影还拿过影帝头衔的，没有。这说明什么？张艺谋确实是为电影而生的人，在一部影片的把握上，如果你不懂摄影，只是会导演，那么在画面的运作上可能心里就没有数，只能靠着摄影师，那么摄影师能不能把导演的意图表现出来，我想再高明的摄影师，两个人的意见也有不一致的时候，那就不能统一，这就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影片。还有就是，张艺谋非常清楚演员，你看巩俐在其他影片中和在张艺谋的影片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张艺谋能把她发挥到极致，在别的导演的影片中她就会留下遗憾。张艺谋既是一位世界级导演，还是世界级摄影师，并且是一位好演员，他是一个全面手。俗话说，谁懂不如自己懂，所以我们愿意投资让他拍那么多电影。他往片场一站，没有谁能躲过他那双问题的眼睛，非常精明非常准确，还有那种指挥若定的自信。我们把钱投给他心里踏实，要不怎么说我们不看张艺谋的账本和剧本，不看账本是对他人品的肯定，不看剧本是对他才华的认可。这也变成了我直到现在仍投张艺谋的电影，当然也有别的导演很有才华，但电影市场的风险太大，我要用综合的指标去衡量，我觉得张艺谋是最值得信赖的，何况我和艺谋是十几年的好朋友，工作上我们有着默契，感情上我们有一种兄弟般的信任。这都是非常重要的，其实投资人和导演之间的这种互相信任奠定了影片成功的基础。很多导演和投资人拍片的时候很好，拍完了就分道扬镳了，还有的就是拍着拍着就闹矛盾，再有就是没等开拍呢，拿到剧本就掰了，这样的例子很多，我觉得就是互相之间不信任，缺乏了解。
■你和张艺谋第一次合作是投拍[有话好好说]，投了二千一百万，是你生意的一半，我怀疑你当初是出于什么考虑？
□你刚刚说的那个董平，他当时的华亿买了几部片子，但都没有把市场打开，我把[有话好好说]卖给他后他才把华亿的牌子创下了。到现在他见到我还说：伟哥我感谢你，当初要不是你支持我那部[有话好好说]，我的华亿也不能发展到今天，发展的那么迅速。我觉得我这个人是一个性情中人，外向型的，属于爱憎分明的，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我做事凭直觉凭感情，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这么多年，我觉得[英雄]的成功，是我这20多年人力资源上取得的最大成功。我最大的财富可能就是我这20多年交了很多好朋友，艺谋是我其中的一个。我在投艺谋的[有话好好说]之前我没参与过电影，因为他和巩俐的分手，那是95年，以前艺谋所有的片子都是巩俐做女主角，也变成了巩俐是艺谋影片的投资焦点。那么当他们分手以后没有这个焦点了，有些投资人在投资信心上就缺乏了。当时艺谋拍[有话好好说]，所有投资加起来是两千一百万，当时是除了巩俐以外用尽了国内所有的腕儿，当时那些演员都是国内红得发紫的，葛优刚得了戛纳影帝，李保田刚演了一个刘罗锅，姜文当时也当红，赵本山，还有瞿颖，我们当时把几个人气最旺的都用了，所以当时投资比较大，那是我一个人投资的。也是临时决定的，有一次艺谋到我这来，说要拍[有话好好说]，遇到点困难，那时候我不懂电影，但是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非常信任，我觉得信任非常重要，我觉得朋友不该是口头的，是关键时刻能够出手解决问题的，所以我投资了。到现在我也没看[有话好好说]的剧本。投完了以后，因为我也不懂电影，当时就是想把张艺谋的这个事给办了，把这部影片拍成功了，把张艺谋的愿望实现了，我觉得这个事我也应该去做，作为这么多年的知心朋友，我觉得就应该这么做。[有话好好说]的国内市场是非常轰动的，当时在国际市场上缺乏发行经验，所以造成了失误，通过这部影片在国际市场的失利我们总结了一些经验，我们拍这种都市片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效果会更好。当时艺谋准备了两个本子，一个是[一个都不能少]，一个是[我的父亲母亲]，他想在一年之内拍这两部影片，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剧本我也是没看，像[我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个都不能少]，如果光从剧本上看，你看不出什么来，故事太平实了，太平淡了，没有跌宕起伏。还有我们这个片子没有用大牌明星。[一个都不能少]用的是魏敏芝，穷山沟里的孩子，连电视都没看过。[我的父亲母亲]中用的是章子怡，当时她是中戏的一个在校生，也没拍过戏，只是之前拍过一个广告，男主角郑浩也没拍过戏，这就是张艺谋拍电影的独到，因为他具备这个实力，所以他敢启用新人，在新人的启用上他有独到的使用方法。魏敏芝在国际上得了一个联合国妇女儿童最佳表演奖，章子怡就不用说了，现在已经是一个国际级的明星。所以说张艺谋在电影上比较全面，他既懂导演又懂摄影还会表演，所以在演员的把握上他能做到胸有成竹。我就是基于赌张艺谋的信任才投资的。这也是张艺谋整个的导演生涯中第一次一年连拍两部影片，而且故事都很平淡，但这两部片子出来后在国际上引起了轰动，[一个都不能少]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得金狮奖，当时张艺谋自己都没有想到，因为在威尼斯这样的大电影节上，第二次拿金狮奖，在国际上大导演中都不多见。因为电影节都是鼓励新人，除非你有特别突出的作品。我听说拿奖以后也很激动，毕竟在这么大的电影节上得到认可我觉得是我们的成功，毕竟我们需要海外市场的支持，尤其北美的大市场，这对我们以后影片的发行都非常有利。[我的父亲母亲]得了银熊奖，这两部影片都得到了国际上的认可，发行也非常好。从这两部影片能充分说明张艺谋有杰出的国际级大导演的才华。
■你在影片的拍摄上放权让张艺谋去做，但是我感觉你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你在投资和影片后期宣传发行上抓得很紧。现在随着新画面越来越数字化的发展，也是目前防盗版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在后来的宣传上每一步都很扎实，就像人民大会堂的发布会，因为我也去了，接受那种检查，不像[无间道]那么混乱。
□我非常清楚的就是，我和艺谋的合作中有一种兄弟般的情谊，但是实际工作中我非常清楚我要做什么，只要涉及到影片拍摄的技术活，关于导演的工作我从来不干预，全力支持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帮他解决。但是影片完毕后后面的运作，推向市场就要我做。一部影片的质量、号召力、感染力取决于导演，但影片推向市场以后，不一定一部优秀的影片就能够获得成功，那么这就取决于后面的商业运作，如果运作成功了，影片就会取得成功，如果运作失败了，那么影片就会失败。[英雄]我们男一号用的是李连杰，[英雄]公映之前，李连杰在好莱坞拍了[救世主]，一个人拍了两个角色，那部影片在国内的票房可以说是惨败。所以都很担心，[英雄]在国内的发行。在[英雄]之前还有一个[卧虎藏龙]，在国内的票房也不好，全国才一千多万。[卧虎藏龙]里面有周润发，在国内的号召力上，周润发的号召力要好于李连杰，这是大家公认的。这又是一部武侠片，那么杨紫琼要好于张曼玉，因为杨紫琼是公认的亚洲第一号女打星，但是[卧虎藏龙]在国内的票房惨败。所以大家都很担心[英雄]的发行，包括导演在内。一部影片成功与否，观众是最好的评判，票房最能说明一切。一部影片不管拿了多少奖，包括[卧虎藏龙]在奥斯卡拿了奖，但拿到国内票房还是不行，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观众的口味高了，对电影的要求越来越高了，观众不会因为你在奥斯卡拿了一个什么奖就去买你的账，照样不会，所以我们面对的观众是很有水准的观众，怎么才能让观众自发地掏钱走进电影院，当时[英雄]在故事上收到很多善意的批评，但是新画面没有被压力吓倒，我们从[英雄]的深圳防盗版到拍卖音像版权，到人民大会堂的首映礼，都是我一人操作的。我专门成立了一个发行小组，这个小组里面都是我十几年的好朋友，但有一点，都没有发行过电影。有中国第一家拍卖公司的老板，有外贸公司的老总，还有礼仪公司的，总共十几个。在人民大会堂的时候，我们要面对众多的嘉宾，还有各种媒体，那么我们怎么能让客人既接受我们的检查，他又能感到舒服。我们那些服务人员都是训练有素的，包括记者的采访，我们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的这个小组里面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我们一起研究影片的每一步发行。我觉得[英雄]的成功，一方面是人力资源发动的成功，另外也是深圳防盗版的成功，如果没有深圳防盗版的成功，[英雄]也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功。中国电影到现在为止，也只有[英雄]防住了盗版。我为什么敢在中国大饭店拍卖，我当时要拍卖的时候没有和艺谋说，也没有和我的合作伙伴江志强先生说，因为国内的发行是属于我们负责的，其实我拍卖的时候有很大的压力，如果流拍了，媒体一宣传，那么对以后的影院发行会有很大的困难。为什么只有[英雄]一家敢拍卖版权，别的没有一家敢。其实大家都有这个担心，我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完了之后，就给艺谋打电话，我说你下午来给我当一把道具，他说干什么，我说下午两点拍卖[英雄]音像版权，他忐忑不安地来了，我们中午一起吃的饭。他坐在拍卖现场的主席台上的时候还犯嘀咕呢。我当时为什么敢拍卖呢，其实有一点非常重要的是深圳防盗版的成功，当时黑市上出价500万买我的片子。我就清楚他们越是拿不到手的东西就越想拿到手，深圳防盗版的成功其实也是把那些非常想拿到[英雄]版权的商家们逼到了北京，所以我知道这个音像版权的拍卖一定会成功的，尽管我没有想到拍卖一千七百八十万。
■你这个气魄非常大。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包括人民大会堂首映，我不做便罢，做了就要做的最好。当时有人说陈凯歌的[荆轲刺秦王]就是从这败北的，之后一片骂声，说你得小心。我说我做的是[英雄]，不是[荆轲刺秦王]，我要进入人民大会堂的人一进去就眼前一亮，接着脑子一晕，我一定要做到极致，要不就不做。后来很多人仿效[英雄]的做法，也在大会堂搞首映式。我觉得这个不能流于形式，其实有些事情是不可复制的。我觉得做一件事情要做到极致一定要用所有的情所有的力，自然就会有所回报的。当时我们请了200多大学生，训练了一个月，那个“大风”一喊起来的时候把全世界媒体都给喊蒙了。实际上电影是国家的文化名片，是电视无法取代的。
■其实通过电影也能看出很多中国媒体的不够职业，从影片本身的评论上，可能[英雄]受到很多批评……
□你这点说得很对，尚可写的那篇文章我看了，我觉得中国电影已经很难了，你还毁它，居心何在呀，还是不是中国人啊？是不是中国记者啊？包括何东。我觉得他太恶毒了。当时有一个《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就问我：刚才发难的那个是不是你们中国记者？我当时觉得真没面子。当着全世界媒体的面真给中国人丢脸。如果提客观点的，专业一点的也行，提“[英雄]除了打架是不是还有别的”这种幼稚的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人品的问题。我觉得记者要有一个职业道德，他连最起码的职业道德都没有，而且还给中国记者丢脸。如果他提善意的批评我也接受，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也可以有不同看法。[英雄]在港台在日本在韩国都是近几年华语片的最高票房，这是一个给中国争气的电影，我们的国家这么强大了，如果没有一部可以拿得出手的电影，对国人来讲是脸上无光的。我们的媒体应该支持我们的电影，可以有矛盾，但是大家要互相理解，其实媒体离不开我们，我们也离不开媒体，其实大家应该互相理解互相互动的。

三、
■你和张艺谋导演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之间是怎么沟通的？
□张艺谋在交友上是非常慎重的人，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大多半的时间都用在电影上了，他生活上也很简朴，非常随意，有方便面就行了，脑子里想的就是电影。我们两个的性格不太一样，他是内向的，不太爱说话。而我呢，如果我们两个就像天线对接了，那话就多一些，如果天线不对接，一句话也没有。有时候如果我要是看一个人别扭，我听他喘气都别扭，我脸上还容易表露出来，我是山东的籍贯而在东北沈阳长大的，所以这个性格也成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了，用张艺谋的话来讲，我是一个典型的爱憎分明的人。
■性格上有很大的差异。
□我和艺谋的性格恰恰相反，他看到可能不说，而我一定会说。
■是不是电影把你们联系在一起的？
□不是。我和艺谋最早认识是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当时我太太是巩俐的影迷，我没看过艺谋的电影。我当时是在医院做药剂师工作，当时在脑子里也没有导演这个概念，认识艺谋的时候，他就一个[红高粱]上演了，我还没看过，当时他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没让演，[菊豆]也没让演，当时我太太在外企，她看过港台发行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和[菊豆]的录像带,她听说有巩俐就要去，我就去了，那次就有艺谋，那次聚会有30多人，艺谋进来和大家微笑、点头，吃饭的时候一句话没有，后来我问他，你憋不憋挺啊，他说不憋挺。快结束的时候，他站起来说还有点工作先告个假，那是他第一次说话，正好我开车去的，我说我送你吧。我们在车上聊得很投机，但没有聊电影。后来他给我打电话，我太太和巩俐也很投缘。当然我和艺谋不经常在一块，大家都比较忙，只要他一回到北京就会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聊天，感觉很真诚。他有什么事就找我，但都不是电影上的事，慢慢我们就有了朋友那种默契。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投资拍电影，我觉得完全是两个领域挺好的，他也非常信任我，我也信任他。
■他的朋友比较少。
□对，他的朋友比较少，他交友很慎重，他不太善于交际，但是当了导演以后没着了，就得说，他不说别人不会了解导演意图。
■你们在一起都聊些什么？
□天文、地理、体育，什么都聊，但是就是不聊电影。他的精力都放在电影上了，所以他没有什么朋友，很多人都跟他是工作关系，他这个工作圈也是不固定的，这部影片适合这些人，可能下部影片就会换另外一些人。只有我们哥俩的情谊是不变的。
■你投资[有话好好说]的时候还是药剂师吗？
□不是了。我们结交的时候，我是药剂师，但是我投资[有话好好说]的时候，我已经是外企的部门经理了。我做部门经理的时候，我还做一些融资，房地产和合伙开发。
■那这两千一百万都是你个人的？
□我还有一个朋友，我和这个朋友合伙做房地产，我们就拿这个合作的资金投的这个电影。
■从现在开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要投资的主要的是不是还是张艺谋的电影？
□对。从一开始不了解电影到现在了解电影，我觉得做电影一定要全神贯注的，是需要面对挑战的。基于这些，做电影必须对导演是了解信任的，因为做电影风险很大。我们全神贯注做电影就必须花很大的精力，那么我就不可能去顾及别的，我现在除了电影以外，还有一些以前别的事业，那些事业都是我的基础比较好的事业，除了电影以外我要兼顾到他们。[英雄]成功以后，从北美到海外，很多外商找过我，希望和我合作，开发电影，这点我也很欣慰。但是我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还是由新画面自己来操作张艺谋的电影更为合适，因为如果合作形式形成的话，公司扩大了，股东增加了，那么我一个人说了就不算了，在决策上可能会受到很多的干扰，可能就会因为无休止的讨论而耽搁下来。[英雄]成功以后，你必须面对的就是要能经得住诱惑。既然要做好电影，就要像做一个专卖店一样，不是百货大楼，董平做的那是百货大楼，既做签约演员又做传媒又做电视剧，包罗万象，如果精力够的话，这是个好事。但我觉得做电影必须一心一意，我就一步一步地做，可能一年或者两年做一部电影，但做出来的就是精品，都能在国内外取得巨大轰动，几十年后再拿出来还是精品，还能感动人，这就足够了。我觉得电影要求的不应该是数量，而是质量。这个问题我和艺谋也切磋过，他也非常认同我的说法。所以[英雄]成功以后，新画面没有扩展，还是原来的模式，但是[十面埋伏]的运作不会重复[英雄]，一定是一种全新的方式，去迎接影片走向市场的挑战。不过我坚信[十面埋伏]的票房一定和[英雄]有得一拼，一定是[英雄]以后又一部票房可以过亿的影片，现在保守说是一个亿。
■新画面现在只投资张艺谋的电影，这对其他投资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对。现在想要投资张艺谋的片子的人很多。但是艺谋有自己的判断和考虑。
■张导做[英雄]把握住了流行，实际上他也制造了一种流行，但是这种流行是在变的，之所以国内没有导演能够达到张导的标准，实际上是观众的口味也在变化。虽然张导一年只做一部电影，可能这一部的效益跟五十部电影的效益，甚至是五十部电影都比不上的。如果张导的商业嗅觉不灵敏了，如果他想做小电影，一年或两年做一两部小电影，这是不是不能满足新画面公司的要求？
□我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就在这，因为我现在考虑的就是张艺谋，因为我们是一种特殊情况下的结合，完全不是那种投资人用钱，导演用名气的纯商业结合，这里面是一种信任和情感，我们现在双方是都已经互相认知的一种东西，这是影片不可或缺的一个保障，我觉得这也是影片降低风险的一个保障。尽管张艺谋一年或者两年才出一部作品，但是我能够接受这个现实。其实我支持艺谋就像支持我一个知己一样。因为我的事业不光是电影，但电影是非常重要的，为什么重要呢，因为电影导演是张艺谋，是我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朋友，我投资电影是因为朋友。我不会为了追求利润，为了盲目做大就和一个不熟悉不信任的导演合作。
■那不会有这种情况吗，比如那个导演非常有才华，把他的剧本和创意拿到你面前。
□我现在就碰到过，包括欧美的导演，他们都找过我，表示过合作的意向。但说心里话，我既然做了张艺谋的电影，我就不可能分心去同时做几部电影，可能我这个人做事比较专一吧。
■现在其他的投资方都很羡慕你的运作。因为你有最好的资源，他们就算抓住十个不错的导演也不抵一个最好的。
□这是事实，就算他们中港台找二十个，也不一定顶得上一个张艺谋，他们心里非常明白，虽然大家没有说出来，但是也都有目共睹，就算说出来，大家也是认知的。
■去年[英雄]的票房就是证明。
□ 对，什么好莱坞大片，什么港产大片，不过就是忽悠的，票房怎么样，观众的评价怎么样，看影院里面，半场半场的没人。北京两个最大的影城我们都有投资，所以我去看，结果一看半场都空着。[英雄]那时候是冒雪排队，一天一千多万票房，[无间道]演了两个多星期，结果不也就弄了个四千多万嘛，那是我当时四天的票房。
■能不能讲一讲你和张导之间的故事。
□我们两个的故事太多了，可以说我们在一块可以无话不说。我和我家人，张艺谋和家人不便说的，我们两个都可以探讨，真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故事太多了，我就和艺谋说，如果我们老了，我就带一个枪手，我口述给你写本书，我这个人不愿意写书，我也永远不会给自己写本什么书，但是我说我倒很有兴趣写写你的，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的你是别人根本就不知道的你。张艺谋听了以后特别感慨地跟我说，这本书也只有你出，因为你是最有发言权。我说我会每个故事都配发照片的，这些照片也只有我手上有，那些是张艺谋每一个阶段的照片。我第一次去他住处的时候，发现他房间左面的地下全部都是稿纸，我仔细看了一下，都是改的[活着]的稿纸，[活着]让他改了个面目全非，连作者都不认识了。右面呢就是一摞的方便面。我就问他多长时间没下楼了，他说除了去办事，很少下楼，我说你就吃方便面啊，他说：我觉着吃对于我来说就是饿的时候把胃撑起来就行，他说我对吃没有太多的要求，我说不会吧，你是没吃着好东西呢，对你来讲，羊肉泡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我一定要给你改变一下。我这个人特别讲究吃，我也喜欢做饭，我觉得这是一种享受。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时候，我那些朋友结婚，我曾经给人家掌过勺。后来我发现艺谋天天吃方便面，我说这不行，我就把艺谋天天带家里去吃，包饺子。我包饺子是非常讲究的，不能说你今天想吃饺子就能吃到饺子，你要吃饺子，我得头一天买一只鸡炖汤，炖完的鸡汤再放进去肉皮做成肉皮冻，然后用凝固了的鸡汤冻去打肉馅，顺时针打，然后再放上调料，最后把肉馅打成肉团，这样包起来比较好。等下锅煮的时候，那个冻就化了，饺子的味道就非常鲜美。艺谋第一次到我那吃饺子就把他给惊住了，他说这太好吃了。我说做饭就和做事一样，只要功夫下到了，一定功夫不负有心人。艺谋就说他在北京吃的所有的好吃的都是张伟平带他去的。我觉得生活上他是一个非常简朴的人，但是跟我接触以后，我经常带他去品尝美食。
■那当时没有女人在他身边照顾他吗？
□当时巩俐在他身边，但是巩俐也不会做饭，就会熬点粥，我经常带着他们俩出去吃。我觉得张艺谋是一个很艰苦的人，挺不容易的。
■后来张巩的情变，也使张艺谋的感情生活和事业发生了很大变化，使得他的事业走入了低谷，能谈谈你的感受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不想再谈它了。
■我们认为你和这件事有直接的关联，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才使你成为了张艺谋的投资人，所以还是请你谈谈。
□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主编，够机敏。其实艺谋在[摇啊摇]开机的时候就已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变故（这是我从来没和媒体说过的），他当时一气之下曾想过放弃此片的拍摄，但当时被我劝住了。因为那部片子有好几百人都在等着开机呢，如果突然停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在这种极度矛盾和痛苦的情况下，艺谋开机了！他真的令我很钦佩。每天拍完戏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为了不惊动其他主创人员，他把门锁上，悄悄给我打电话。我们一通话就是二、三个小时，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杀青。事后他曾经特感慨地和我说，如果没有那个时候我们哥儿俩夜里的通话，他真有可能坚持不下去了！当他从上海飞回北京的时候，我去机场接的他。很多记者一直从上海跟到北京。当我在机场见到他时，他显得又黑又瘦。事后我才知道这部戏他掉了３0多斤。当时我没有安慰他什么，我只是想，如果我能帮上他的话，我一定会帮助他度过难关。

摄影　白小妍　供图　北京新画面影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