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到户外透气,只见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型玻璃窗外 (24)。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射在玻璃上,原来又有一架直升机准备降落中庭 (25)。
直升机这种交通工具虽然可以让乘客坐得舒适,但引擎的噪音却相当杀风景,对喜爱清静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邦生自己也搭过直升机,实行没什麽资格说大话,不过这架直升机是降落在大楼附近的中庭一角而非停机坪。由这项小举动来看,机上乘客的来头一定不小。
休 都市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跑向直升机
(26),游客当中甚至有人是特地从沙发起身,凑到窗户旁边看热闹 (27)。
从直升机走下来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子,高壮的身材 (28)穿起军服应该很好看。他的视线没有一丝松懈、嘴角没有一点笑意,沉默傲然的身影充满了顽石的质感。
「是东堂的总裁,东堂康行 (29)。」
「是东堂复合企业第二代总裁 (30)吗?」
人们的对谈中搀杂着疑惧与好奇。对方是东堂复合企业开发这个休闲都市的总裁,也是美国经济杂志 (31)公认的全球首屈一指的大富豪。拥有日本境内及海外总共八十家饭店 (32)、四十座高尔夫球场 (33)、十六座滑雪场 (34)、十八栋社区公寓 (35),四个大型游乐场 (36),提起他在都市与住宅用地的总面积,听了保证让人瞠目结舌,个人资产与企业资产两方面相加起来,据说接近五兆日圆。
在与东堂复合企业有关的饭店里,老板往往比客人至上。也难怪负责人以下的工作人员害怕老板的一吼远肋过客人的抱怨。
一名西装毕挺的男子快步走出大楼门口 (37),来到东堂康行面前毕恭毕敬地哈腰行礼 (38)。
这名男子年约叁十五岁,结实的体格、古铜的肤色
(39)、俐落的举止、紧绷而严肃的表情与总裁略有神似之处。原来他是总裁亡兄之子 (41)──东堂伸彦 (40),担任北海道地区总负责人 (42),亲自指挥休
都市的建设工程,现年叁十六岁,比叔父小十六岁 (43)。
东堂复合企业创办人东堂敬四郎 (44)在当时就建立起君临关东一带的大型企业集团 (45),也曾出入政界,担任过科学技术厅长官、交通部长、众议院议长 (46)。他对於事业与资产的欲望与执着心之强烈、手段之强硬众所皆知,人称「战後的奸雄 (47)」。被他整垮的竞争对手、略夺的企业、并吞的土地、弃之如敝屣的部属不胜枚举,甚至因此换得一个「财经魔王」的绰号。
但是,姑且不管他的品德操守,论及器度与魄力他确实有过人之处。威震财政两界之馀,个人私生活也相当紊乱 (48)。最受非议的不仅是他在外花天酒地,在内则利用大企业总裁的地位染指女职员,甚至职员之妻 (49)。
对於敬四郎淫乱生活生活抨击得最厉害的是长子正辉
(50),他因排斥父亲强行为他安排的策略婚姻而离家出走,与同校的女大学生结婚
(51)。东堂家的专制君主怒不可遏,愤而剥夺他原来资质优异、前途指日可待的长子继承权 (52),这个不幸的长男正是伸彦的父亲。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父亲的继承权被剥夺,东堂伸彦应该是东堂复合企业的第叁代总裁 (53)才对。如此一来,康行就必须屈居在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六岁的侄儿手下,但实际上,魔王的继承人是这位次子 (54)。
就一个企业家的才干与手腕而言,康行足以和死去的父亲并驾齐驱 (55)。他遗传了父亲优异的行动力和判断力,对待部下俨然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君王,对外也充分展现坚强的实力。有人认为他是故意模仿东堂敬四郎的企业风
,但比起做事谨慎拘泥、适合研究学问的兄长来说,他的确能够胜任东堂复合企业第二代领导者之职。
「老板大驾光临,我们全体工作人员感激不尽
(56)。」
伸彦抬头看着叔父,口气与态度完全与为人臣子没什麽两样。康行只是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也不等人带路就迳自大步向前,伸彦则以半前导、半随行的姿态陪侍在侧 (57)。两人身後跟五名手持公事包的秘书
(58)。
在前往电梯的走道上,伸彦开始说明他的计画
(59)。
「以既有的滑雪场而言,去年冬天吸引了二十万人,而今年冬天预计有叁十万人,明年将达到四十万人
(60)。」
「看来你只是努力印证你的『预计』罢了。」
叔父的语气显得相当冷淡,并非特别针对自己的侄儿,他对於部属向来采取这种态度,不会因顾及血缘关系而有所改变。
「还有从明年旅游旺季开始,千岁机场直达休
都市的定期专机将开始营运 (61)……」
「直升机吗……?」
「是的,目前千岁的火车专线需要八十分钟,如果开放直升机定期航线,时间便能够缩短成二十刊叁十分,特别是在冬季开设滑雪专机的话,想必会受到年轻人的欢迎
(62)。」
「这计画不错 (63)。」
这句话代表了相当程度的赞美。
「不过,我们与铁路局之间的协商 (64a)一直到最近才好不容易上轨道,要小心处理 (64b),别让他们有所误解。」
「我明白,在大风雪时就必须仰赖铁路运输,绝对不会疏忽这一点。」
他们搭乘VIP专用电梯,一般游客是不能使用的,不过这也不代表其性能会好到哪里去。在徐徐上升的电梯里,伸彦持续他的解说。
……中略……
「我们东堂不需要连这种小问题也解决不了的货色。」
这句话并非说着好玩的,康行看着侄子,表情彷佛缺少了温度与湿度。
「伸彦,你应该明白的,你虽然是大哥的儿子,但血缘这种东西跟能力、权利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我给你机会表现,但你别妄想得寸进尺
(65)。」
「是的,老板,属下谨记於心 (66)。」
伸彦毕恭毕敬地答道,并向独裁的叔父鞠躬。他射向地面的眼神如同在火上烤过的利刃一般滚烫、尖锐又危险 (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