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个晚上。浙江音乐厅。 孔祥东在音乐会刚开始的时候匆匆赶到,额头微微冒出了细汗。他一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 眼前的孔祥东比照片上的微胖,肤色白皙,脸色红润,一身黑色的便西服,更衬出儒雅的气度。在贵宾室落座的时候,耳边传来获奖学生弹奏的琴声,孔祥东很认真地支起耳朵听着,笑着对记者说:“不错,挺不错的。” 于是,我们的对话便在琴童们的琴声中开始—— 慈母和良师 记者:现在听孩子们的琴声特亲切吧,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过来的?我知道一些关于你幼时学琴的故事,包括你的天赋,母亲的辛苦,你现在还记忆深刻吗? 孔祥东:是的,印象太深刻了!音乐是母亲的最爱,“文革”却让她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她甚至失去了工作,所以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还在吃奶的时候,母亲就向朋友借了小提琴和手风琴每天拉给我听。那时家里困难,母亲就把琴键画在纸上,压在玻璃板下让我用手指照着“弹”,她还用火柴棍蘸着墨水给我写琴谱。可以说没有母亲全身心地付出就没有我今天的成就。 记者:那么天赋呢,占了多大比重? 孔祥东:很难说是天赋,不过听母亲说,我断奶那时候,哭啊闹的,但一听到琴声马上就会安静下来。 记者:小时候,肯定是母亲说什么听什么,但从你有自己的主意后,你曾经拒绝过钢琴吗? 孔祥东:小时候根本没想过长大要当钢琴家,学钢琴可以说是母亲强制的,那时候学琴我经常发脾气的,还撕过琴谱。6岁的时候,母亲花了840元钱给我买回一架二手钢琴,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啊,为这,母亲不晓得吃了多长时间的咸菜和萝卜干。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什么叫压力,只知道弹好钢琴让母亲开心,但慢慢地,我迷上音乐了,半天不弹琴手就发痒。我越来越清楚,母亲帮我选择了一条最适合我的道路。 记者:你的话让我想起电影《和你在一起》,有没有看过?你小时候的经历和电影中的刘小春很像,他有一个为了他的前途可以不惜一切的养父,而你有母亲,你们都很幸运。除了母亲,还有对你的人生道路起重要作用的人吗? 孔祥东:太多了,我一直说我很幸运,碰到那么多的好人,从上海音乐学院附小的金迪善教授、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的范大雷教授,到美国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克劳德·弗朗克教授、美国音乐制作人杰克·菲佛乐先生等等,他们都是我的良师挚友。 记者:我听说过范大雷教授,据说是他“一脚把你踹上音乐舞台的”,能讲讲这个故事吗? 孔祥东:有人说范教授和我的师生情谊是个奇迹,那是夸张了,但我的确一直叫他“范兄”。那时候我们冬天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夏天我练琴练得屁股生褥疮,他就为我涂药水,再用嘴吹干。1986年,范兄带我去莫斯科参加第8届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大赛,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心里紧张得不得了,上场前直嚷“我要去厕所”,范兄一言不发,照着我的屁股就踹了一脚。这一脚把我给踹醒了,人一下子镇静下来,发挥也就正常了,那一次,我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国际大奖。 音乐和个性 记者:很多音乐家演奏过《黄河》,但你的指尖下的《黄河》不一样,我听过,行云流水浪漫之极,你觉得你演绎的《黄河》与其他人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你是怎样达到这种状态的? 孔祥东:《黄河》是中国钢琴作品的代表作之一,我从17岁开始弹,到现在已不记得演奏过多少次了。我想,自己最大的特点便是用心演奏,音乐家不能没有HEART AND SOUL,这是音乐的灵魂所在。 记者:都说文如其人,画如其人,你是不是也同意音乐如其人? 孔祥东:你说画如其人,让我想起现在挂在我工作室里的很大的一幅油画,是我自己第一次拿起画笔,用了一个通宵画出来的。画布非常大,几乎占据了一个墙面。整幅画的色彩非常浓烈,对比非常鲜明。我让大红、明黄、浓黑交织在一起。你很难一眼看出这幅画是什么,但很多了解我的朋友都觉得这才是孔祥东的风格。应该说,我是一个大情大性的有着强烈个性的音乐家,很容易感动于生活中细小的生命,或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高兴起来可以不分场合地手舞足蹈,很多人都被我的“孔氏笑声”所感染,悲伤的时候也不会压抑自己,这种性格既是我的优点,也是缺点。 记者:听说你经常在音乐会时拒绝穿燕尾服而坚持穿中山装,是吗? 孔祥东:我并没有刻意地拒绝燕尾服,其实在我学生时代和几年前几乎都是穿燕尾服登台演出的,效果很好。我现在还有很多漂亮的燕尾服以及极为精致的袖扣。我现在经常穿的演出服装其实是改良了的中山装,我很喜欢它的简洁,尤其是立领的设计,我认为非常适合我。 记者:穿衣有时候也会体现一个人的性格,你觉得你是个“安分守己”的音乐家吗? 孔祥东:我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古典音乐家,在我的音乐字典里,没有“古典”和“流行”之分,只有好听和不好听的音乐。我从来不拒绝流行和时髦,相反,我认为一个好的音乐家应该兼容并蓄。 记者:所以,你为刘德华创作了那首《爱你一万年》? 孔祥东:是啊,我和很多流行歌手都是好朋友,还和刘德华、张学友、杨钰莹等歌手合作过。我觉得这是好事情,通过这样的合作,我们可以吸收到彼此的音乐营养,何乐而不为? 记者:听说,你接下来还要推出“孔氏音乐”,能否给我们透露一点? 孔祥东:你都知道了!我正在做这件事,和著名音乐家刘家昌先生以及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好莱坞著名作曲家乔治奥·莫若德合作,打造真正属于孔祥东的音乐,到时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理想及其他 记者:怎么想到办“孔祥东音乐艺术中心”的?你最希望孩子们从音乐中学到什么? 孔祥东:很多人认为办教育是等到老年或退休之后的事情,我不这么想。我回国创办艺术中心的时候,只有28岁。现在5年过去了,中心发展得很好,已经有多所分校。我的初衷是希望有更多的人有机会接触到钢琴艺术。在孩子们身上,我能看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记者:你有什么打算?能谈谈你的理想或更高的追求吗? 孔祥东:我正努力打造属于自己的音乐,我会把我的音乐写进中西方的音乐史中。另外,我也在筹备自己的百场巡演以及大型活动,比如“丝绸之路”和“孔子梦”的音乐创作等,我要把古典音乐从殿堂里迁出来,走向民间,赋予古典音乐更多的时尚色彩。 记者:你说“孔子梦”我突然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真的是孔子的第75代孙? 孔祥东:(笑了)那还会有假?所以我一直有个想法,要把祖先孔子请进我的音乐中去。我的梦系列中《西藏梦》已经实现,还有“丝绸之路”和“孔子梦”,算是中国文化三部曲吧。 采方结束后,孔祥东为台下翘首以待的琴童和家长们弹奏了《黄河》,掌声久久不息。 后来,孔祥东告诉记者,他有一个女儿,已经8岁了,很聪明,现在在美国生活。看着孔祥东幸福的神情,我想,他女儿肯定为拥有这样一个父亲而自豪,为父亲留给她的音乐、札记、画作、当然,还有那个宝贵的姓氏和血脉——“孔”。 (《钱江晚报》记者 杨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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