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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渔的火车》小说缩写版(作者北村)
2002-09-30 12:03:11    Sohu娱乐

  原著:北村缩写:黎支秀

  

  北村是一位用心灵写作的著名先锋派作家。他的作品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深得读者的青睐,尤其是中青年读者对他的小说情有独钟。他的多部小说被著名导演张艺谋、姜文、吴子牛、孙周及张绍林搬上银幕和荧屏。

  《周渔的火车》是北村的一部小说精品集。它收入了北村不同时期最优秀的8个中短篇小说,其中《周渔的火车》等两部被拍成电影,其余的均被多家报刊转载过。

  电影《周渔的火车》由孙周导演,巩俐、梁家辉主演,本片很快将与观众见面。《周渔的火车》一书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东西搬空之后,房子就像被一只拖走了内脏的身体,显得空空荡荡。这就是周渔的家,在黄昏的阳光余晖中,所有的影子都拉得很长。自从陈清死后,周渔就不停地搬家,一年下来搬了5次。好像要用迁徙的河水冲刷每一块悲伤的石头。中山起劲地指挥工人搬这搬那。他吆喝的声势俨然男主人。这个出租汽车司机追求周渔也差不多一年了。女儿穗子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与其说她对搬家漠不关心,莫如说她对新来的即将成为她爸爸的男人充满怀疑。

  可以上车了。他说,老王坐大车,你们坐我的车。穗子说,我不喜欢坐小车,我要坐大车。中山有点尴尬。说,你是不喜欢坐小车还是不喜欢我?穗子看了中山一眼,径直走向大车。

  两辆车沿二环路奔驰。周渔从市中心搬到东门。又从东门搬到南门,再从南门搬到西门,然后从西门又搬回东门。这一次跑得更远,搬到乡下去了。中山都跟在身旁。他想念城郊花乡种植的鲜花能涤荡周渔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车往建新花乡开去。沿途渐渐有织锦似的花圃展开在田野。中山问周渔,你闻到花香了吧?周渔摇摇头,我什么也没闻到。中山也摇头,这一年,你什么也闻不到,除了坟墓的气味。周渔立刻大喊,拍打着车门:停车!让我下去!

  中山立即放低了声音恳求,好好好,我错了,我又一次玷污了你心目中神圣的东西,求求你别喊了,别开车门,好吗?

  周渔这才渐渐冷静下来,车子重新开动了。

  中山长长出了一口气:我这是自找的。

  陈清是个英俊的家伙,眼下他的遗像正握在周渔手里。中山笨得像一头牛,他不应该在周渔手握遗像时发出抱怨。陈清其实也不比中山英俊,中山还要孔武有力一些,但陈清的遗像与众不同,他的遗像是他打网球跃起接球的一刹那。他对周渔说,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拿这张照片作我的遗像。结果,这句话成了咒语,三个月后,这个准网球运动员、市建筑设计院电工被电烈死在配电房里。

  陈清天分不高资质平平,否则他就不会只考了个电力技工学校。有一天,对面艺校京剧班的周渔经过技校操场时,立刻被一个人吸引住了。周渔被陈清吸引并不是因为他在球场上的英姿,当时陈清在球场上高歌,陈清唱的是《桑塔·露琪亚》。歌声像南美悬崖上突然飞起的鹰,把周渔的心叼走了。周渔在球场铁网外面停下不走了,手抓着铁网看着陈清。歌声渐渐低下来,陈清也看见她了。他们奇怪地对视了好久,然后陈清有点紧张地看了一下他的同伴,径直走过来。周渔突然感到心已经冲破胸膛,掉到草地上了。

  陈清隔着铁丝网抓住了她的手指:你是谁?

  周渔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清就慢慢地笑了:你这样······好像探监一样。

  周渔也笑了:探监?探谁啊。

  陈清注视她的眼睛:探我。

  周渔不说话了。陈清说,你等一下,我爬到你那边去。

  周渔转身就走。陈清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越到铁网,摇摇欲坠的铁网晃荡着,球友们起哄大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当晚周渔就躺到了陈清的怀中。

  

  周渔相信一见钟情的奇遇。尤其是陈清在球场上唱那首歌时悲怆的声调让她怦然心动。

  陈清并不强壮,身材颀长,个儿也不算高,1.72米左右,但看上去很飘逸。他的学习成绩也平平,只是身边永远带着个乐器,不是提琴就是一把小号,插在裤兜里,有时左手还提着一瓶啤酒。他有一个本领,可以不换气把一瓶啤酒一次倒入喉咙。

  陈清把周渔抱在怀里,他们可持续10分钟或者更长。他把周渔深深吸入,然后把她的五脏六腑一样一样掏空。周渔感到所有的灵魂都在嘴唇上了,愉悦和幸福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卷上来又冲刷下去。她说,你除了接吻好像什么也不会?

  陈清说,这还不够吗?

  的确,周渔找不出陈清还有什么优点,或者作为未来丈夫和家庭幸福的依据,除了唱歌,但这并不能成为他的职业。周渔感到他俩的相遇除了爱情这个简单的原因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陈清说,对了,我还会打网球。

  那时打网球的人还不多。不久,周渔果然欣赏到了陈清打网球的英姿,他身子跃起双腿弯曲奋臂扣球的姿势,他横跃出去像鱼一样接球的姿势,种植在周渔的记忆里。周渔荒废了在京剧班的学业,天天往技校跑,终于错过了分配到省京剧团的机会,费了好大周折才留在了省城。不过是呆在图书馆里,成了一名管理员。但周渔在所不惜。她希望天天见到陈清,有时她的目的竟在具体到一次接吻,有时陈清有事走不开,他们就躲到学校后门的墙角,紧紧抱着接一个很长很长的吻,然后周渔就心满意足地哭着回家。那是幸福的哭泣。

  事后周渔对中山说,那时,我只要一碰到他的嘴唇,就忘记我是谁了。

  中山一听,立刻感到自己毫无希望。因为他认识周渔一年了,连他的嘴唇是冷是热都不知道。新居是建新乡农民盖的一幢二层小楼,周渔租了楼上的三间,还有一个大阳台,阳台上摆满了鲜花。周渔是看中了这满屋子的鲜花。

  中山指挥工作三下两下就把家具搬上了楼,家具很简单所以很快就搬完了。中山打发工作回家后,站在阳台上发愣。远外的落日正在渐渐消褪它的光芒,好像他正在消失的热情一样。工人一走,剩下他和周渔母女在一起,中山反倒不自在起来。他始终没有找到做这个男主人的感觉,或者说周渔没有让他找到这种感觉。他走进屋里,周渔在铺床,但他看见她把头埋在被子里。中山知道她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果然,她把头埋在陈清的遗像上。

  中山走到屋外去抽烟。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死人能让一个活人悲痛不止一年之久,这还不止是怀念,完完全全浸泡在悲伤中。中山不明白陈清好在哪里,当然他也没有证据说他不好,但这无休止地悲痛让中山感到心烦意乱。

  

  一年前的一个夏天,中山拉完最后一个旅客准备回家,他遇到了周渔。这个被悲伤完全击倒的女人租他的车到公墓去。中山能记得这个东倒西歪的女人穿着一袭深蓝色西装,中山从没有见过这么蓝的衣服,蓝得像深海一样,里面穿着洁白的衬衣。她的脸被悲伤洗动得干干净净,使她看上去不像个活人倒像个死去已久让人深深怀念的人。中山被吸引住了。周渔上山时让他的车在山下等,可是中山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中山坐不住了,他来到墓区,看见一个悲恸欲绝的女人在哭泣,她整个人被抛进了哭泣的海洋,公墓的千万束白玉兰和百合花被风吹得齐刷刷地颤动起来,仿佛和她同声哀哭。

  中山被震慑在那里。他就在那一刻爱上他了。他突然明白了,女人什么时候最美丽。中山从墓园管理处买下一大束鲜花,飞奔到周渔身边时,他看见周渔好像已变成泪水,流到他身上了。中山用力地抱她,她的身体却慢慢地移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中山问。

  啊?周渔如梦初醒,又像恍若隔世。

  中山又问一遍,周渔还是茫然无知。

  你哭了好久。

  我哭了么?······周渔呆呆地问道。

  中山这才知道,悲伤能使一个人变成那样。

  当晚,中山把周渔带回了家,他把她弄上床时,她已经睡着了。他为她脱去鞋子,却不忍心脱去那深蓝的衣裳。那一夜,中山没睡,他不停地一边看着她,一边吸烟。看到最后,中山感到自己在她面前明烟近乎是一种罪恶,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爱上了她。

  他把最后一包烟扔掉,成功地戒了烟。重新吸上已到了这年年底。

  中山守着周渔坐到了天亮。中山还不能完全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自己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但他能够朦胧地看见,他已经被卷入那个女人的悲伤之中,悲伤竟能使一个人那么美,他想,尤其是一个女人。奇妙的是,中山守着熟睡的周渔过了整整一夜,这种感觉有点像守灵。

  中山把这种想法告诉了周渔,周渔先是一愣,后来,她笑了。这是她自从丈夫死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意味着,中山进入了周渔的生活。

  我打算跟你交往不是因为我想结婚,周渔说,是因为我已经差不多死了,需要一个人守灵。

  中山原以为周渔这句话是随意说的,随着时日渐渐飞去,他才感到周渔没有在开玩笑。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周渔也不说话。中山想,也许要给她一点时间恢复。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周渔依然如故。幸亏中山也不爱多说话,他浑身是劲,收车回来还能帮周渔干上一大堆活儿。

  他干完活儿,还是不会表达爱情,他的方式是慢慢地走到周渔面前去抱她,但他很笨拙,姿势非常别扭。你把我弄得很痛。周渔说,压了我的头发。中山说,你是不理我。周渔回答,抱都抱了,还不理你?中山就说,吻一个吧,周渔不干了。

  吻有什么不同吗?中山问。你要把吻留给谁呢?一百年以后,你会的,会跟他在一起。

  

  晚上6点,大排挡里,中山和一个女的坐在那里呷啤酒。这个女人叫秀,也是出租司机,追求中山两年了。她给中山倒满了酒。

  你别再倒,中山说,你看你都倒溢出来了。

  你很难请啊。秀说,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她瞟了他一眼,喂,最近进展怎么样?

  中山只顾喝酒,什么怎么样?

  秀说,人家不爱你,你就别热脸贴个冷屁股直往上凑。

  中山把杯一放:我就讨厌你这样说话。

  好好好。秀说,我话不好听,可心肠热,我比那寡妇实在,信不?我疑心她犯了······什么病?

  中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她没病······可是,秀,你说一个人对另一个太好······不成吧?

  秀说,看来我也不能对你太好。

  中山打断她,我说正经的,你帮我看看,我军苦追一年了,她为什么还想着那个死人,我有哪点比不上他?

  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中山,你要问我就实话告诉你,想不想听?中山,你还真不如他,有一点你恐怕真不如他。

  中山疑惑地注视秀:什么?你说嘛。

  因为他是死人。

  中山愣了半天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中山说,我······总不能去死吧?秀笑了,你干嘛就要一棵树上吊死呢?我看你是进了她的迷魂阵了,一个寡妇有啥好?

  中山喃喃地:······你一懂,她哭的时候有多好看······她爱那个人有多深······

  秀说,可她那爱的不是你!她吹了一下头发,得,中山,别想了,今晚我也收车,我们一起去迪吧玩个痛快,怎么样?

  别别,改天吧。中山没心思吃下去,站起来,你别耽误我事儿,我先走一步。

  说完扔下50块钱,钻进汽车,秀捡起钱朝他扔去,他的车一溜烟跑了。

  中山没有把车立即开往周渔家,有些事他要想一想,追求了一年,中山突然好像有些清醒了,了要做一件事之前先想一想,见她之前也想一想。中山把车开到江堤上停住,让风吹向自己,他打了个寒颤。中山躺在放倒的车椅上,吸烟。一个月前,他突然感到了孤独,于是又吸上了烟。本来一个多月前,他不像过去那么鲁莽那么没头脑了,过去他见到周渔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了就上前抱她一下。可他意识到这样永远不会有结果之后,中山想改变自己了,或许他能使自己稍微有点像陈清。可是当中山一旦要求自己深思熟虑地对待周渔时,他就全身僵硬了,突然就孤独了。过去有周渔就够了,现在有周渔不够了,还要有烟。中山买了一年之后的第一包烟,慢慢点上时眼泪都流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可怜。他没让周渔知道他又抽了烟,他感到内疚。每一次见周渔中山都要刷牙,他怕她闻出来,他还用指甲锉掉烟味。

  周渔,我爱你!中山在江风中哆嗦着吟道。

  他顾不上回去刷牙了,扔了烟驾车就往建新跑,中山的身上积蓄着高涨的愿望,甚至可以说欲望。中山没办法把这二者作太大的区别。他现在只想见到周渔,见到周渔。

  周渔和穗子已经吃完了饭,穗子在黑暗中唱歌,周渔在浇花。中山走到她面前,周渔问他为什么不出车,中山不说话,突然拦腰将她抱起,冲进卧室,掉下的花壶的声音使穗子的歌声戛然而止。

  

  中山把周渔放在床上,关上门。周渔也不反抗,她的眸子在暮色中闪亮。中山俯身抱她,他的语调突然变得极其无助和悲哀:······周渔教教我!他吻着她的脸······周渔,我要吻你的嘴唇,教教我!······中山的恳求中连哭声都带出来了······

  中山终于把嘴唇压到了周渔的嘴唇上。周渔直直地看着他,好像有一些感动了。她双手捧起中山的脸:······中山,你真的那么想吻我?

  中山点点头。周渔终于说:那你就吻吧······

  可是中山突然没信心了,他自己也觉得非常奇怪,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吻她。

  周渔疑惑地问:······你怎么啦?

  中山语无伦次地:······周······渔,告······诉我,他······是怎么吻你的?

  周渔:他?

  中山毫无信心:教我······他······是怎么吻你的,告诉我······

  周渔慢慢明白了,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阴晦。她的嘴唇颤抖着,突然推开了他。

  中山眼看机会又要失去,他像狂牛一样不顾一切地抱住周渔,紧紧地不松手。周渔不停地挣扎,喊,你在干什么?

  中山立刻惶恐了。因为他知道他冲动了。周渔感到有东西抵着她的下部。周渔立即变得屈辱,她用力一推,终于把中山推开。

  周渔的目光使她魂飞魄散。她喘着气说,你每一次都这样吗?你都是这样开始爱的吗中山?

  你只不过想和我做爱罢了。周渔说。

  不对。中山摇头。我是爱你的。

  可是我感觉不到。周渔说,我感到你就是只想在床上,你总是把我抱到床上。

  不对。中山悲伤地摇头:你误解我了。

  我也不相信。周渔说,可我只感到这些。

  ······中山呆了一刻,站起来。他突然感到凉风吹过,陈清在遗像上微笑着。死人比活人好。中山说。

  你不要说陈清了好不好。周渔说,中山,你吻我我没拒绝,是你在谈陈清,是你要把死人拖出来教你如何接吻。

  ······我没有信心。中山道。我怕你不高兴,周渔,就是太爱你了才这样,陈清未必比我更爱你--

  住口!周渔吼道,我不想你谈论陈清!

  中山愣住了。他干干地咽了一口,出门走了。穗子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周渔。周渔呆呆地看着女儿。穗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和她对视,周渔觉得好像是陈清在看自己。穗子转身走到阳台上,缥缈的歌声由童声缓慢地唱出,缭绕在暮色里。周渔一阵孤单,抱紧了身体。

  

  陈清和周渔的爱情开始于那年夏天,痛苦也开始于那年夏天。陈清一死,爱情留下来,痛苦他带走了。

  毕业分配那年,周渔留在了省城,陈清回三明市设计院当了一名电工。周渔抱怨陈清不想办法留下来和她一起,不过她也知道陈清没办法。周渔哭干了眼泪,抱住陈清不让走,他们在火车站紧紧拥抱在一起,旅客纷纷探出头来看他们,因为他们动情的情形只会在电影里出现,以为在拍戏。陈清说,另人都在看我们呢。周渔说,我不管。陈清说,我走了,你不要老上街,老上街你就要变了。周渔说,我不上街。陈清又说,不要去跳舞,去跳舞你就把我忘了。周渔说,我决不让别人碰我一个小指头。陈清说,周渔,钉还是没有信心,要不我们分手吧?周渔就当众哭起来,陈清,你这人这么无情,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陈清说,我是没有办法,我觉得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没有人在这么热闹的城市为乡下一个穷电工守身如玉。周渔绝望地说,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呢?这时陈清突然说,死。

  死?周渔惊异地止住了哭泣。陈清改口说,我是说······我去死,那就好了。我去铺铁路。

  铺铁路?周渔问。

  陈清说,有两个办法,一是我躺到铁轨上铺铁路,这样你就会永远爱我了。要不我用钱铺铁路,我会拼命地赚钱,赚来的所有的钱都用作路费来看你,一周两趟,怎么样?

  周渔一把把他抱住:你就用钱铺铁路吧。

  这一铺铺了三年。陈清果然一周两次来回两地跑。一个电工想调到省城是困难的,陈清只好省吃俭用,把钱都花在了铁路上。周二下午提早下班,刚好赶到车站最后一分钟买票上车,他能掐得那么准。在省城过一夜周三上午回三明;周五傍晚再来一趟,周日深夜坐上海的过路车回三明。每当分别的时候,周渔都要哭,有时就哭得死去活来。陈清总是拖到最后一分钟才赶到车站,为了能和周渔多呆一分钟,他学会了这个本领,毫厘不爽。

  三年下来,陈清铺了六万里铁路,长征才二万五千里。陈清花光了钱,结识了一大批火车上的朋友。三年下来,陈清去过无数趟省城,但他的记忆还是旧的省城,他们没时间逛大街,利用每一分钟拥抱在那间租来的小屋子里。他最熟悉的是小屋到火车站的路,然后是三明车站回设计院的路。

  周渔说,铺铁路的钱拿去送礼,买也买到省城来了。

  陈清说,我来省城能干吗?我什么也不会,省里比我强的电工多的是,喏,我只会唱歌,也唱不好,唱给你一个人听的;我打网球,也打不好,打给你一个人看的。周渔,我这个人真是笨透了,我什么也不会,我对别人没用,我好像是专为你一个人生的,为你一个人活着的,只对你一个人有用。

  周渔依偎他胸前:这就足够了。

  不。陈清说,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去吃快餐面,我还想学好技术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呢。

  我已经在吃快餐面了。周渔说。

  陈清叫起来。你想当木乃伊吗?

  什么意思?周渔不明白。

  等你吃上几年喝饱了防腐剂,就成了木乃伊了。陈清说,可以永垂不朽了。

  两人笑成一团,拥抱着在床上打滚。然后他们突然又被悲伤击倒,紧紧抱在一起,生怕渐渐滑走的时光用更有力的手把他们分开。

  

  陈清惟一的办法是给周渔又长又温暖的吻。周渔陶醉了,她觉得陈清似乎是专为接吻而生的。她哭了。

  她不愿从这样的吻中抽出,她不愿从这样的温柔乡中走出来,回到冰冷的世界上,那里的离别是真实的,那里的思念使这个花花世界变得索然寡味。

  陈清能使周渔继续沉醉下去。他好像是一个好琴手,在周渔的身上弹出了旷世佳音,虽然只存于两人世界,但足以使他们抗拒窗外大街上真实的痛苦。

  糟了,我要来不及了!陈清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他回过头来抱着周渔亲一下,冲出门去。周渔好像看见一张网从她身上活生生地撕开,走出门去。

  她哭了,扶着门。她觉得老天太不公平,她已经可以舍弃世上的一切了,只剩下可怜的爱情了,他还要抢回一把。

  她已经受不了了,她决定辞职,回三明和他呆在一起。

  下午6点,周渔下班。一出图书馆大门,就看见中山的车停在那里,他靠着车门站着,歪歪的身体显得异常疲惫。这可不是那个生龙活虎的中山。

  你不上工啦?周渔知道6点钟正是赚钱的时间。

  没劲。中山摇摇头,周渔,你不理我,我干什么有劲?没劲!

  周渔看看左右:中山,别这样说话,她顿了一顿,说,我没有不理你。

  那你跟我走,好不好?就听我一次。

  中山把车停在天鹅酒店,带周渔上了17楼他开好的一个房间里。周渔说,你干什么?你疯了?这得花多少钱!

  中山说,不多,也就800块钱!

  周渔喃喃:这得够陈清跑上十几趟了······

  中山隐忍地:是呵,可是他来不了了······

  周渔就不说话了。中山说,今天我在这里开房间,我们好好吃顿饭,我想我是必须弄明白了,我们今后怎么办?

  周渔低声说,中山······你得给我时间。

  中山坐下来:是的,一年并不算长,但这一年我摸不到你,就像水里抓鳗鱼,好像抓了一大把,到头来一尾也没有。周渔,是不是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爱情,如果是这样,我立马就走。

  说完转身就走,周渔喊一声:站住!

  中山疑惑地回过头,看见周渔的神情是惶惑的,甚至有一丝惊恐。他慢慢地走回去,在周渔的膝旁跪下来,感到无比辛酸:······干嘛让我爱上你,我这是没事找事······周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爱一个人难道是那么难受的事情吗?你爱我,应该感到幸福,就像我爱陈清。

  当然,死人总是没有错误的。中山说,只要我活着,是永远也比不上他了。

  中山,你这种话让我听了很难受,知道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离开你?还是这样无休止地干耗下去?

  周渔奇怪地看他,你把爱情说成是干耗?你怎么能把爱情说成干耗?我和陈清分居两地,那也是干耗?你什么也不懂,所以你别怪我,中山!我永远也不会跟你结婚。

  ······中山愣在那里,难耐的沉默过后,中山说,周渔,别吵了,我们喝点洒吧。

  服务生把订的菜和酒送进了房间,有龙虾、象鼻蚌、生牡蛎,还有法国干红。

  周渔说,是我们的告别宴吧?

  中山叹了口气,这口气好像是从他的脚底慢慢升上来的:周渔,没人会抛弃你,除了他,陈清。总有一天,我也要用死来抛弃你,干杯!

  

  周渔觉得那酒液像一只手慢慢探进她的身体,抓住了她的心。她记得她和陈清也喝过一次干红,不过没那么贵。周渔决定辞职后去了一趟三明,当她赶到陈清住处后,他似乎刚刚睡醒。陈清对周渔的突然到来十分吃惊,问她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周渔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省钱罢了。陈清愣了一下,低声说,我没说有什么意思。当晚,他们喝了张裕干红。

  这天晚上他们破天荒没有作爱。陈清不同意她辞职,周渔很伤心。她伤心的不是陈清不同意她辞职,而是陈清好像根本没在意她的苦心,便急着反对,他不像那种不细腻的男人。陈清缓过神来之后才向周渔解释: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在一起我隔三差五往省城跑干吗?周渔气就消了。陈清说,我工作好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只要你好,就一切都好。

  周渔感激地看着陈清。

  陈清道,再说,我习惯了两地跑,我还喜欢上了这浪漫的爱情之旅呢。说着他笑了。

  周渔也笑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忧虑:陈清,你这倦跑我很感动,可是我······真得有点害怕······我有点害怕了,这样跑下去······

  陈清问,你害怕什么?

  周渔一下子没有说话。陈清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害怕?······什么?怕失去我?还是我失去你?······

  周渔连忙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我这样来回跑······还让人不放心?陈清说,我们一定非得在一起吗?

  周渔皱着眉问:难道你不喜欢在一起?

  陈清答道,难道非得在一起?······他低下头,又说,我这样来回跑,你还说我不想在一起。

  他们又喝了点酒。不过那天晚上没有做爱。此后陈清没再提调往省城或者周渔辞职的事。周渔觉得有一种感觉在慢慢生长:像一根草,本来长在地上,有一天突然被风吹离,据说吹到另一地落下后,仍会成为种子生长起来。但什么时候落地什么时候生长,周渔一点把握也没有,幸福的周渔好像渐渐变成了一个忧郁的周渔。

  陈清在周渔再次来三明后发现了她的忧郁。那天晚上刮台风,暴雨将至。周渔缩在陈清怀里,俩人紧紧依偎。望着窗外的暴雨,陈清说,从小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在暴雨时躺在被窝里更舒服。周渔问,为什么?陈清想了想,说,更显得温暖呀。周渔说,我看是因为害怕。

  害怕?陈清奇怪地问,谁害怕?

  你呗。周渔说。这时一记响雷,窗外好像有人的喊叫。周渔说,有人在喊你吧?陈清说,没有,雷声把你的耳朵炸糊涂了。他拉上被子把两人盖住。在电闪雷鸣中,周渔品尝了自从他们相遇以来最甜蜜的一次作爱。

  大雨过后,周渔看见陈清睡着了。以前做爱后陈清从来没有顾自睡着的,他不是那种男人。周渔定定地看着他,渐渐也感到疲劳。正当她似乎要沉入梦乡时,窗户玻璃上好像印着一个女人苍白的脸。

  

  周渔惊叫一声,陈清一下子坐起来,周渔说,窗户外有人,陈清一看,什么也没有。你今天怎么啦?陈清道。

  不知道。周渔用手捂住胸口:我胸闷得慌。

  这是天气的原因。陈清下床穿靴子。

  你要干吗?周渔问,不要离开我。

  陈清穿好衣服,我去配电房看一下。雨这么大,我得看看线路。

  周渔穿衣服,那我也去!

  陈清笑了:我一会儿就回来······配电房有什么好看的。

  不,我一定要去。

  陈清把她揽在怀里,看她的眼睛:周渔,你真的那么爱我?唉,你真的爱我。陈清看着又渐渐加大的骤雨说,其实我更喜欢在暴雨中相偎的感觉。

  为什么?周渔说,我倒希望平和的生活。

  因为暴雨中抱在一起那种感觉更真实,更实在。陈清说,你还是别去了吧。

  他们走入了风雨。他们果然在雨中紧紧拥抱着前行。雷电大作,风把雨吹斜了。到了配电房门口,陈清说,你在门口等着。周渔喘着气说,陈清,我们回去吧,我胸口痛得很。

  陈清笑了:来都来了,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说着他向配电房走去,周渔的心一阵绞痛。陈清站在配电房门口还回了一下头,一记闪电突然来临,白光照亮了陈清的脸。他突然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那样的脸,周渔从未见过这张脸。白白的陈清向周渔笑了一笑,挥挥手进了配电房。但他一踏进配电房的积水中就仆倒在地。

  陈清被抬出来的时候,半边身子是黑的。电线掉进了配电房的水里,陈清是触电而死的,他的耳根处也是黑的,像被人抽打过。三天的守灵中,周渔没掉一滴眼泪,倒是穗子端着爸爸的遗像一直哭。周渔没哭。陈清打网球的相片不像遗像,周渔哭不出来。她一点也没觉得陈清走了。倒是寿衣穿在他身上让周渔感到怪异,特别是棉球塞在陈清的耳眼里让她不舒服,还有没鞋底的简易寿鞋穿在一个威猛的男人脚上,那种感觉极其怪异。

  三天后,陈清火化掉了。他成为一罐子灰后,周渔才放声痛哭出来。她不理解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刚刚还会表达爱情的人,会突然变成一把灰。周渔大泪滂沱。

  几天来周渔一直是这样,到骨灰盒下葬之后,周渔已经淹没在哭泣的河中,刚刚止住哭,稍稍一点刺激就又把她抛入河里。她好像哭上了瘾。

  周渔叫了一辆出租车上了山,趴在陈清的墓前哭了。不知哭了多久,天渐渐暗了,身上渐渐冷了。周渔望着偌大而寂寥的墓园,想,要是能来当一个守墓人,多好。

  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束花。是中山,那个出租车司机。

  

  中山在秀家里吃饭。中山是秀硬拖来的,中山本来并不想来,秀拖他来的时候,他心中空虚,就跟着来了。中山觉得周渔放弃了他,她一年来跟他扯不清,最终还是抛弃他了。中山的脑子没有能力理解清楚周渔那鱼网似的心情,反而,他觉得他被抛弃了。

  秀做了丰盛的菜,有中山爱吃的糖醋鱼,还有酒。中山喝了很多酒,秀劝他不要喝太多,可中山不依。秀说,中山,你多吃点菜,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看,我对你多好,我为你做菜,可是你却宁愿去为别人做菜,中山,你动脑子想想,哪一样好?放着舒服不要,宁愿去当奴才。

  中山道:······那······爱谁就是为谁做菜,那······互相爱······得······互相做菜?

  秀夺下他的酒杯:你醉了,中山。

  中山说,我明白,爱情就是做菜。······可······可是人家不领这个情。

  秀说,对呀,这叫单相思,单相思有什么意思?中山,让别人爱那才叫有意思,我爱你,还不好吗?

  中山: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情?

  秀愣了一下:爱情······就是帮他做菜,关心他呗!

  中山摇摇头,不对!······你别蒙我,那不叫爱情,那······叫感情。

  秀说,感情不就是爱情吗?中山,你都把我搅糊涂了。

  我问你。中山拍拍她的肩,说,按你这么说,两个没意思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互相······做做菜,这爱情就出来了?

  秀说,这有什么奇怪?多少人都这样嘛。

  中山摇头,不对。秀说,要是两个人有意思,天天盯着对方看,都不想给对方做菜,喝西北风,成吗?

  中山以端起了酒杯,秀又去夺,中山不让,中山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杯子,突然狠狠踩了一脚:······操他的,我想醉,可他妈的······他不醉!他醉不了!

  说完眼角挤出两滴眼泪。

  秀上前抱他。中山蜷缩在床上像婴儿一样。秀抱住了中山,他的身体在发抖。

  中山在心理承认,他不爱秀。所以,刚刚做爱完毕,秀钻进他怀中撒娇说她跟他是第一次时,中山非但没有快乐,反而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知道这是对她没有爱情的表现。中山想到这里,对秀说,说实在的,秀,我还是羡慕周渔和陈清,爱情这东西······总得跟生活里别的东西有点不一样,是吧?生活嘛天天在变,总要有一种东西是······不变的,这样人才活得踏实。你看陈清他们,人都死了一年了,还是没变。

  你说的那个爱情神话全他妈是鬼话!我能为你中山做这一桌的菜就算不错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陈清有情人。秀说。

  中山就呆在那里。

  我也是上周才知道的,陈清的情人叫李兰,是我嫂的妹妹,现在还住在我嫂家呢。好了中山,该讲的我都讲了,现在你可以去找周渔领赏了,她要知道了没准投入你怀抱,你这回满意了吧?滚吧。

  中山穿上外衣就走,秀急忙叫道,你还真去呀!妈的我算瞎了眼!

  我去找李兰。中山说。

  秀笑了:得,去吧,赶紧,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去晚了人家可回三明了,6点的火车。

  中山果然找到了陈清的情人李兰。后来,他终于鼓起勇气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给周渔。顿时,周渔就昏倒在中山的怀里。

  不久,周渔参加了中山与秀的婚礼。

  中山要了秀。他说,周渔、陈清和李兰他们三个人的事把我的头都搅昏了,我整不明白,还是开我的车吧。自从去年初在公墓看见周渔恸哭入了魔之后,他开始蚀了老本。人一辈子总有一回两回要走火入魔的。他说,也算爱过一场。他和秀结婚后三天两头吵架,不过吵完就和好了。一年后秀竟然生下个四胞胎,像猪崽一样满地爬,烦了他们又吵,吵架成了家常便饭。每当这时候中山就会回忆起他追周渔那段日子了,说,还是周渔和陈清人家有爱情,好。秀随他去说,只当是个传说故事罢了。

  你倒是跟人家陈清比一比呀。她说。

  ······又过了一年,周渔认认真真嫁了个美国的华裔工程师,出国了。半年后,穗子也带走了。李兰倒是出了事情,自杀了。让人不安的是,她是手执电线电死的。

  中山这样评价:在阳间,陈清周渔是一对。在阳间,李兰陈清是一对。我自己,狗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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