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看一篇三联5年前的采访《崔健:“我深知自己不止于此”》
三联生活周刊:所以这10年来,你的作品里有越来越多的说唱,是为追求某种年轻姿态么?
崔健:说唱,不是这10年来,20年前就开始了。可能是相对多了,所以很多人会认为我在赶时髦。对我这是试验的一部分,这种音乐其实太西方了,我本人喜欢它是因为它力量大,你怎么让它溶进自己创造的内容,其实这很难。比如我试着用方言(唐山话)来说唱,我也尝试了用普通话唱RAP的极限在哪里,它(普通话)融合节奏的功能不强,最快速度也就是数来宝、快板书,像我们用很高的速度来说话,一小节的语言密度要比快板书多一倍以上,还要有音乐性,最后我发现用这种口音可以抻长短,可以用这种口音打鼓,我喜欢用嘴打鼓,光打鼓没内容不行,用歌词的时候就能融进新的内容。写歌的时候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对口型, 我喜欢这样的过程,很挑战,但下一张专辑里完全没有说唱。
三联生活周刊:那你厌倦了说唱么?
崔健:也不是。实际上是对一个作品风格的定位,我并没有厌倦说唱,我很喜欢,事实上过去的那两张专辑我做了很多试验性的冒险,走得很极致。对我来说那本来就是风格,对于听众来说,可能太复杂了,某种程度上也是商业上的大冒险。新的专辑我放弃了这种冒险,试着在一种风格里完成极致。
崔健是“中国摇滚教父”这个说法举世公认,虽然“教父”这个词儿差不多被毁了,曾先后冒出过各种“教父”,但他还是最无可争议的一个。
说崔健是“中国说唱教父”,可能会有很多人不服,尤其是说唱原教旨主义者们。但在中国大陆,《不是我不明白》,应该是最早期的说唱作品,收录在1989年发行的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比被尊崇为“中国说唱第一人”的尹相杰的《某某人》早了4年。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专辑封面
崔健在1991年发表的《解决》,虽然《一块红布》、《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的传唱度更高,但其中的专辑同名曲《解决》以及《像一把刀子》、《寂寞就像一团烈火》都算是说唱歌曲。
《解决》专辑封面
1994年发表的《红旗下的蛋》,标题曲《红旗下的蛋》和《飞了》、《盒子》都是说唱,而《北京故事》和《彼岸》则用了拼贴音效。说唱的内容占到了整张专辑的三分之一强。当世人把“摇滚教父”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时,他已经戴稳了说唱的帽子。
《红旗下的蛋》专辑封面
到了1998年的《无能的力量》,9首歌里说唱歌曲占了一多半儿。著名的《混子》和秋野一起,完成了戏谑般的flow;《缓冲》又异常严肃,在韵律上都非常黑人;在《春节》这首歌,崔健还义愤填膺地diss了一下春晚。其实从专辑封面上也看得出,这种路数已经非常之不摇滚,崔健的音乐风格早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
《无能的力量》专辑封面
2005年的《给你一点颜色》,有《农村包围城市》的唐山话说唱,《超越那一天》其实是旧作,但已经是非常有力量的说唱,每次现场表演时崔健都还是和鼓手贝贝一起,以及即兴邀请台下的女性歌迷上台freestyle。此外这几年崔健演唱会的表演嘉宾是说唱歌手大卫,而大卫也直接把“摇滚教父”称呼为“MC崔健”。
《给你一点颜色》专辑封面
直到《光冻》,崔健才再次“回到歌唱”。
不完全统计,崔健的说唱歌曲数量,在他从《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之后的所有歌曲中,比重大概在三分之一强。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就是崔健“摇滚”之后创作的所有歌曲,以音乐风格划分的话,说唱部分其实和摇滚乐占比相差不大。只不过《不是我不明白》、《飞了》没有像《一无所有》、《花房姑娘》那么那么流行。当然在思想性和音乐性上,不少乐评人都认为《解决》是最好的一张。
从时间上来说,崔健比其他歌手更早接触说唱这种音乐形式。
横向来比较一下——
MC Hotdog在1996年被辅仁大学影像传播学系录取,于该届迎新晚会上表演Freestyle了一段rap,2001年才发行《MC HotDog》、《犬》、《哈狗帮》和《九局下半》四张EP,首张个人专辑《Wake Up》要到2006年才推出。另外宋岳庭的《Life's A Struggle》是在2003年推出。都知道崔健第一次登台是在1986年,而《不是我不明白》据报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写出的。
香港是另外一个体系,毕竟粤语说唱和国语说唱不同,林子祥的《AHLAM日记》虽早,但这类作品在他所有的音乐创作中占比略低,林子祥本人接受着调君采访时也说“因为广东话更清晰,更适合唱快歌,就像《数字人生》用广东话唱咬字就很流畅”。当然随后的软硬天师、LMF都是正宗的全方位粤语说唱了,相对来说,崔健的说唱就显得单一。
崔健的《不是我不明白》在1986年已经完成,在当时说唱并没有受到大家的关注。
回到内地,尹相杰和谢东在1993年推出了《某某人》,另名为“中国RAP”,有说这张是中国说唱的创世纪,但其实这张专辑也没那么纯正,虽然《好了歌》颇受好评,但曾经广被传唱的《笑脸》也赫然在列。然后也有吐槽,差不多是在念段子的水准。
1993年,吴亦凡刚刚3岁。
新裤子、隐藏组合、CMCB乐队和黑棒,都是2000年前后的事儿了,也都在《无能的力量》之后,基本和周杰伦、潘玮柏同期。
从歌词上来说,崔健和大多数说唱歌手的表现方式不大相同。
再来说一下歌词——
就说唱而言,歌词简直太重要了,因为MC Hotdog较为系统,就以他为例,歌词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1、我很拽
我的歌特牛逼,牛牵到哪里都是牛我红到北京。
2、粗口怼
可以去听一下《韩流来袭》。
3、我很丧
我抽着差不多的烟,又过了差不多的一天。
因为MC Hotdog的“饶舌教父”地位,后期的“中国嘻哈”作品不少都是此类主题——
著名的《超社会》
老子社会上的,起坎都抽中华。
Higher Brothers的《Wechat》
我打开微信不是来听你BB这些的。
最近火的《Time》
时间反复催促让我忘了疲惫,那心酸的滋味我只能独自体会。
然后再去看一下崔健《混子》、《缓冲》、《超越那一天》的歌词——
《混子》
别看不起我,就怕别人看不起我,因为我的内心深处藏有伟大的人格。
《缓冲》
周围到处传出的声音真叫人腻味,软绵绵酸溜溜却实实在在。
《超越那一天》
把香港比作妹妹,隐喻简直绝妙。
不用直说高下之分,时代在演进,这世界变化快,中国有嘻哈,但崔健的教父地位还是无可撼动。中国说唱教父,其实还是,崔健。
编辑助理:林可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