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仓央嘉措》：不再误读这位传奇的活佛与诗人

《仓央嘉措》剧照

《仓央嘉措》剧照

　　文/马程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一个谜一样的人。他是西藏的精神领袖，也是最传奇的诗人，他身居“高位”，却吟唱着“不负如来不负卿”，向往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他留下了几十万字的仓央嘉措情诗和无数的传说，爱与不爱，怎样来诠释?

　　仓央嘉措总是被人误解，甚至流传最广的诗句，都已经是后人的杜撰。然而这一次，历时一年多完成的舞剧《仓央嘉措》给了大家一个机会，去探寻这位活佛的精神家园，去感受他代表的藏族文化，去体会他每一句情诗中寄托的爱与悲伤。这种探寻不是随意的编造，而是由藏族历史学家作为编剧，由中央民族歌舞团团长带头在西藏前后四次采风，无数次的研究和修改后创造出的一部巨作，试图用真实的历史和舞蹈的媒介，来还原仓央嘉措活佛的一生。

　　这里的仓央嘉措并不是一个神明，只是一个常人。你看到的是他身后的藏传佛教文化和西藏民族文化，是一个普通青年的情感和牵挂，是大爱与小爱之间的抉择，是活佛的神圣和忧伤。

　　藏族特色的舞蹈：找寻仓央嘉措的精神家园

　　中央民族歌舞团一直致力于将中国各少数民族的舞蹈精华呈现给观众。藏族舞作为最主要的几大民族舞之一，也是歌舞团表演的重点。但是在舞剧《仓央嘉措》中，对于藏族舞蹈元素的运用更加纯粹深入，体现了藏族舞蹈艺术的多元化，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同时，作为舞剧的重要组成部分，各个民族舞群舞的场面也恰到好处地突出了主演的性格，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有着重要作用。

　　仓央嘉措出生在在藏南一处叫做门拉沃域松的偏僻处，他和母亲、家乡的亲人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舞剧以藏族独有的“打阿嘎”开幕，少年仓央嘉措和亲人、朋友一起手执木夯，边唱边打，庆祝丰收。少年的仓央嘉措是是无忧无虑的“孩子王”，他弯腰拾哈达、押加(藏族传统拔河运动)、“跳山羊”，聪颖能干。他和母亲之间血浓于水的亲密情感也在群舞和之后的双人舞里表现出来。

　　第三幕开场反映民间藏民欢乐生活的热巴舞也非常动人，尤其是女主角热巴鼓的表演，技艺高超，极具表演张力，将一个快乐、单纯、泼辣能干的藏族妹子表现的淋漓尽致。也与前半段布达拉宫里的庄严肃穆的喇嘛舞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体现了藏族民众对生活的无限热情，舞蹈最后与青年仓央嘉措的相遇也为之后的剧情埋下伏笔。

　　同样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有来自于藏族宫廷的《囊玛舞》，精致的服装，美丽而高贵的舞姿，让习惯了热巴和长袖舞等藏族民间舞蹈的观众眼前一亮。取材于藏传佛教的喇嘛群舞“辩经”也独具匠心，将僧人们求知若渴，急于参透佛法的心情表现出来，在互相辩论的同时，又能够不失礼数，互相鞠躬致意。这个情节将喇嘛庙中的场景真实呈现在观众面前。

　　舞蹈语汇——独特而到位

　　除了颇具民间特色的群舞，整个舞剧对于独舞和双人舞的编排独具匠心，抛弃了民族舞蹈中常见的炫技，以叙事和抒情为主，技巧为辅，真正将人物的内心世界展现在观众面前。

　　青少年仓央嘉措初入佛门，在参悟佛家谶语的过程中苦苦探索，同时还要忍受对母亲的思念。舞剧中，饰演上师的男子对少年的谆谆教诲通过两人背抵背、相互配合的舞步缓缓展开，当上师的手指指向远方时，少年仓央嘉措和我们仿佛都看到了佛祖的光芒和虔诚的藏民，听到雷声隐隐和水声涟涟，日光和月光照进了布达拉宫的窗户。最后，上师虔诚地闭上双眼，将打坐的仓央嘉措背起时，那一份内心的感动无以复加。

　　而随后母亲的第二次出场，充满了对他的思念。与第一幕相同的动作，两人相互背负，紧紧拥抱，但是这种情感在已经成为佛门弟子的仓央嘉措身上已经变质，最后，年轻的仓央嘉措选择了将张开拥抱母亲的手臂缩回胸前，双手合十，从此不再表达自己对母亲的深情和眷恋。母亲蹒跚而去的样子，也让观众深深揪心。

　　青年的仓央嘉措，已经身居布达拉宫，参透佛家精髓，却仍然彷徨、无措，徘徊在宗教经法和普通的人间情感之间。他身披袈裟，一张有身长两倍半的紫红色的披单既是服装的一部分，又象征着他绵长的情感和留恋。舞动袈裟，似乎就是舞动无限的情思，是对母亲的亲情和留恋，是对恋人的柔情和眷恋，长长的袈裟不断地在他的手中飞舞，在一次次的旋转中将距离拉近有扯远，充满了无奈。而他把袈裟重新裹缠在身上，甚至盖住头部时，他又变成了受万人敬仰的活佛，也收起了自己的感情，重新回到那种神圣却孤单的状态。

　　仓央嘉措和波姆的双人舞也独具创意，这甚至都不能被称作双人舞，因为两位演员自始至终都未有过接触，没有我们熟悉的托举，只有一种心意相通却若即若离。编导费波在采访中透露，这样不同寻常的动作设计是因为仓央嘉措身为一位僧人，不能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更不能与自己的心上人发生哪怕是最轻微的肌肤之亲。他甚至都没有直视波姆姑娘向他投来的热辣眼神。他的苦闷，也正是那首流传已久的情诗中所抒发的“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在两人感情的高潮部分，也就是分离的时刻，长长的袈裟再次成为两人恋恋不舍的媒介，每一次的拉扯、舞动和旋转，都是两人情感的延伸。

　　情绪的渲染到位深刻

　　“洁白的仙鹤，请把双翅借我。不会远走高飞，到理塘转转就回……”每当这段音乐响起，仓央嘉措会在孤独地思考，苦苦地追寻无边的佛法和儿女情长。如何参透这尘世的爱?如何护卫苍生? 每当这个时候，舞蹈的语汇已经并不重要，观者都会随着仓央嘉措陷入绵延的情绪中，这时的仓央嘉措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他背负着西藏苍生的希望和福祉，却无法拥有世间最寻常的感情，他的温度与呼吸、忧伤与思虑，触手可及。

　　舞剧《仓央嘉措》用客观的视角为人们提供了一个解读这位活佛和诗人的机会。舞剧还原了西藏佛教文化的神圣和庄严的同时，也表现了普通藏民文化生活的多彩斑斓。当藏民们踏歌起舞时，身在布达拉宫的仓央嘉措静静地守护着一方人民，他却无法获得最寻常的情感与快乐，只能将情感化作一首首浪漫的情诗，让后人评说。舞剧结尾，在西藏人民的注视下，他静坐入定，继续着他的使命，母亲与心上人在暗处若隐若现，归于沉寂。他的情感，只能在诗中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