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肃(资料图) |
法制晚报讯 (记者 李文姬) 去过阎肃老先生家的人,都对那满墙的书籍印象深刻。上万本书整整填满了两面墙,几乎每本都被阎老仔细地包上了书皮。他说,这万卷书,让他在戏剧里行了万里路。
但在采访中,印象中“老艺术家”的面貌被一次次打破,记者听到对他最多的形容竟是“老顽童”。会打游戏、懂Rap、听周杰伦,是个追星“老玉米”……这些标签贴在这位85岁的老爷子身上,竟然戳中了时下最流行的萌点——“反差萌”。
在生活中,阎老就更像个孩子。好哄,一盘饺子就乐呵呵了。
而就是这位人人称赞的活泼老人,突然在今年9月底,因脑梗陷入昏迷。而就在几天前,阎老还惦念着:我一直还没有找着今年春晚的魂应该是什么,还得琢磨琢磨。
阎肃曾说,他最喜欢的人物是沙僧,因为他“话少、干活多,任劳任怨”。
阎肃不严肃 自称“80后”懂说唱
在采访中,一说起阎肃,他的老同事、老朋友们用的最多的一个形容就是“老顽童”。大伙儿都说:别看名字叫阎肃,可他却不是一个严肃的人。
阎肃习惯自称“阎老肃”,在西南文工团时,他总爱开玩笑、讲故事,有人就给他提了意见,说他太不严肃了。 “阎肃”这名字也就这么来了—— “说我不严肃,那我干脆把名字改成阎肃”。在他看来,一个人心态要好,遇到事情不跟别人较劲,也不跟自己较劲,这样一来,一切烦恼都是浮云。正如他自己所说,像孩子一样快乐,像孩子一样简单,像孩子一样好奇。
刚特招到空政文工团创作室的舒楠一提到阎肃,就“封”他为“神奇的老顽童”,而这要追溯到2008年底。当时中央1套要播一部电视剧,请舒楠负责配乐和主题歌,又邀请阎肃写词。电视剧的导演对谱曲要求很高,既要流行又要有地方特色。舒楠压力大极了,感到自己快崩溃了。这时阎肃就对他说:“你为什么不把它写成周杰伦式的说唱音乐?”这句话出自年近80岁的阎肃之口,舒楠感到阎老的思路实在是太超前了。按照阎肃的意见,舒楠就在整个音乐中加了16个小节的Rap(说唱),出来效果非常的好。
“我们可以不喜欢他的《双截棍》,但没理由不喜欢《菊花台》、《青花瓷》、《千里之外》嘛。”好几次创作中,阎老都建议试一试用周杰伦的曲风作曲编曲。
耄耋之年的阎肃常常笑称自己是 “80后”,生活中的他也确如“80后”年轻人一样,热情拥抱新事物。因此,从他嘴里蹦出“偷菜”、“雷人”这类新鲜词语一点也不意外。
阎老的夫人还告诉了记者一个小秘密,除了读书,老阎最大的爱好就是高科技了,他喜欢亲近一切新事物,例如对上网、3G手机等都很有热情,甚至常和小孩子一起打游戏。他还很喜欢李宇春,是个标准的“老玉米”!
“阎老其实是个童心未泯、越老童心越浓的长者。”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戏剧评论家季国平说道,而这一切都是经过几十年的创作、几十年对社会人情的洞察,才修炼来的,就像明代哲学家李贽有“童心说”,德国叔本华说“天才就是大孩子”,近代王国维也提出“赤子之心”。正因为像孩子那么真诚,不被私心杂念所污染,才能创作出真正称得上“真善美”的艺术作品。
婚后探亲哪都没去 憋出了《江姐》
“我和老阎1961年结婚,当时我在锦州工作。1962年老阎到锦州探亲,这是我们结婚后他第一次探亲休假。18天的假期,老阎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搞创作,我们哪都没去玩。”说起相处了50多年的丈夫,阎肃的夫人李文辉有埋怨也有佩服。“他那次创作的就是后来红遍大江南北、被传唱了几十年的歌剧《江姐》的剧本。我听说,在上海演出的时候,一共演5场,有的人连续5次排队买票,有的人连歌词、台词都背下来了。”
为了创作歌剧《江姐》和京剧《红岩》,阎肃三下江南、两度入川,在渣滓洞监狱里体验生活。他让工作人员给自己戴上脚镣,脚镣很重,碰到踝骨那是钻心的疼。他双手被反铐着,编号为3841号,三餐吃的是监狱里用木桶装的菜糊糊,夜里睡的是地上发了霉的草垫子。就这样,他熬过了那7天7夜。望水想川江,梦里登红岩。经过两年精磨锤炼,剧本和曲谱从头到尾修改了几十次。最后连食堂的大师傅听着排练厅传来的歌声,都会一边和面、一边哼唱、一边感动得流下眼泪。
1964年10月的一晚,毛泽东、周恩来专程观看了空政文工团的歌剧《江姐》。毛泽东很是入戏,一句“江姐那么好的一位同志,为什么让她死了呢?”逗乐了周总理。后来毛主席见到文工团的同志又说:“是否可以不要 ‘江姐’死。要把沈养斋抓住,沈醉在北京嘛,大特务头子,我们早已抓住了,沈醉的检查我都看过了嘛。”至于如何抓沈醉,毛泽东说:“就让双枪老太婆把沈醉包围住,不要跑掉了,要抓住嘛。”
“文革期间,《江姐》被污蔑为‘毒草’。他怕连累我和孩子,就对我说‘要不,咱们先分开吧’。我对他说‘你到哪,我跟你到哪。你就是发配到北大荒,也得有人给你做饭啊’。”李文辉说道。“所谓患难见真情,老阎到现在什么事儿还都让着我。”说到这里老太太嘴角漾起甜蜜的笑意。
用阎老儿子的话说就是:“我爸是个暖男。”
李文辉说,他们在一起已经几十年了,但却很少聊天。在他住院后的一天,他俩终于安静地在病床边聊起天,从出生、躲避战乱聊到上学、创作,天南海北。“聊着聊着就有朋友来看他,送走了他们以后,他就慢慢昏迷了。那天是我俩最后一次聊天。”
“等他醒来 定要大声说出爱”
过去阎老常说,“除了英雄,我没有崇拜过谁,喜欢的倒有几个,曹禺、老舍我喜欢,音乐家佛斯特、韦伯我也很喜欢。”但说到戏剧中的人物,他说他最喜欢沙僧,“说话少、干活多,任劳任怨”。
说到沙僧就不得不提阎老的力作——《西游记》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翻山涉水,两肩霜花,风云雷电任叱咤……”这些情景交融的歌词很自然地便从阎肃心底涌出。但如何再往下却难倒了他,逼得他在屋子里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卧室。脚底下的棉拖鞋擦着地毯,居然将地毯踩出条白印来。这时,阎肃猛然想起鲁迅的名言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即便成了路”,瞬间蹦出“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的点睛之笔。有了这句,全盘皆活。
今年,85岁高龄的阎老又挑起了新担子——担任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晚会的首席顾问和策划。阎老的儿子阎宇说,那阵子他常常凌晨1点多才进家门。“晚会国家都那么重视,我爸当然也特别重视。”说到这儿阎宇停顿了一会儿,“他一辈子就看重这个事,一定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9月14日,阎老赶在饭点前到家了。但还没吃上晚饭,他就感觉腿一阵阵麻,当天晚上就住进了医院。在这期间,阎肃还时常惦念:我一直还没有找着今年春晚的魂应该是什么,还得琢磨琢磨。而没想到,就在几天后,阎老就陷入了重度昏迷。
“住院十几天后,我爸见到我就问我‘我哪天能出院啊?’我说‘着什么急啊,养好了就回家’。紧接着他说‘我在这有点寂寞,我想回家了。’这句话我这辈子都没听他说过。”回忆起那一幕,阎宇心中仍会翻滚出酸楚。
他说,记忆里父亲平日的生活就是窝在家里面,关着门、一个人看书,是那种“千万别来打扰我”的人。“所有成功的人都是从寂寞中来的,我觉得他就是个‘寂寞大师’。每次我一说去看他,他第一反应保准是‘你来干吗?’他不喜欢被打扰,就一个人足够了。那天他说挺寂寞的,我听了吓一跳。”
而几天后,“不甘寂寞”的阎老陷入了昏迷。“虽然恢复的机会也不能说百分之百没有,但他的脑细胞损伤太严重了,就算醒过来,就算能够表达,恢复的功能也不好说。脑梗绝对是不可逆的。”阎宇说,最近几天老爷子的脖颈部位可以轻微转动了,状态好时还会睁开眼睛,转动眼球。
最后,当记者问到待父亲醒来时他最想说的话时,阎宇想了想说,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过去太害羞,没有亲口表达出对他的爱。“等他醒来,我一定要好好说出来,我们有多爱他!”阎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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