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侯孝贤：真正的创作者 一定不能想你要得奖

第七次入围戛纳主竞赛，得奖后的侯孝贤接受搜狐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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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狐娱乐讯 (哈麦/文 玄反影/图 李新/视频)侯孝贤凭《刺客聂隐娘》（点击观看正片片段）得了今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挤满中外记者的新闻室里响起了最热烈的掌声。可以说，众望所归。得奖后的侯孝贤很淡然，他已是第七次入围戛纳主竞赛，过去多年拿过无数国际大奖。他告诉记者，“我拍电影的方式一般人是不太理解的，我喜欢怎样就怎样。一个真正的创作者，一定不能想你得奖。”

　　从早期拍台湾乡土故事开始，侯孝贤就创造了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电影语言，他是影响世界电影史的人。新片《刺客聂隐娘》虽然是武侠片外壳，但实际上，并没有几分钟的武打戏，侯孝贤像是回到了他的最初——宫廷楼阁，如画山水，侠客隐士，尽是东方神韵。

　　侯孝贤今年68岁了，他说，他要一直拍到没人投资为止。现在，他对唐朝很上瘾，还想拍三部。他是那种性情、直爽、永远说真话的人，生活中也像是一个侠客。他只做自己，绝没有任何要为市场，为投资妥协的意思。如果电影不挣钱，那找下一个愿意投资的人，就这么简单。其实，很幸运，在这个所有人都更加迎合的当下，尤其是中国电影市场，还有一个侯孝贤。也就他一个人，没有同类。你细看，《聂隐娘》拍的就是侯孝贤自己。

　　PART A 真正的创作者，一定不能想你得奖

　　搜狐娱乐：得最佳导演那一刹那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侯孝贤：没有啊，我没反应。哎呀，我办电影节办了有十年了，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我几岁了，我还干嘛……我起先以为我会……算了(不讲了)。

　　搜狐娱乐：得了这个奖心情如何?

　　侯孝贤：拍电影最重要还是导演自己对电影的情感，还有是对你拍的对象人跟土地的情感，这个是最重要的。你自己非常清楚，其实得奖不得奖是其次。片子就呈现了导演这个人的心态，非常清楚。你是真的，是假的，还有你有没有能力，这都是。

　　全世界你参加任何影展，都会有得奖的问题，所以得奖不是问题，而是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就不会想得奖的问题。我来这里那么久了，而且我的电影在很多地方也都放过或者参加过竞赛。我告诉你，一个真正的创作者，一定不能想你得奖。没得奖我已经很开心了，评审团自己看自己决定，这是非常清楚的。

　　搜狐娱乐：你觉得为什么科恩兄弟给了你最佳导演而不是金棕榈大奖?

　　侯孝贤：科恩兄弟非常了解，他们拍的片子非常不错的。这就是导演对导演，非常清楚，一看就知道。距离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还是关乎你拍的电影评委的欣赏程度。当导演不要想这个，一步一步做。也不是一下子成了，我拍电影多久了。努力不是导演的技术而已，导演的技术的意思就是你关注的是什么，关注的是人，关注的是这个社会，你就有你的角度。

　　搜狐娱乐：这次与金棕榈失之交臂，有遗憾吗?

　　侯孝贤：金棕榈是很简单的，你只要拍得好。但是问题不是这个问题，评审也是个问题，所以这个东西有时候是要到正好，水到渠成。我的片子他们不见得看得清楚的，所以能得导演奖我觉得他们已经很有能力了。我的感觉，已经非常不错了。

　　搜狐娱乐：“他们不见得看得清楚的”，你觉得和西方人不了解东方文化有关系吗?

　　侯孝贤：不是，电影有太多种。我拍电影的方式一般人是不太理解的，我的电影的形式是很个人的，我喜欢怎样就怎样。所以这个不是一般人或者所有人能理解的，因为每个人的背景不一样。所以这个一点都不勉强，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搜狐娱乐：你之前说这个电影要有一定阅片量和修养的人才能看懂是吗?

　　侯孝贤：外国人也不懂，他们感觉。我告诉你评委他们根本不需要懂，从头到尾，他们讲像诗，直观的感受，跟文字一样。不是懂不懂，看电影不应该这样。我拍的唐朝的，在中国大陆一定没问题。

　　PART B 你拍的片子就是你这个导演本人

　　搜狐娱乐：你对舒淇、张震没有得表演奖怎么看?

　　侯孝贤：这个很难啦，我又不是影展的主席，我是主席的话，我会看到可能不一样的。但这个都是有种差异的，因为西方，东方……我们这个表演已经不一样了。西方的表演他们可以从外一直到里，心理因素种种，这方面他们已经很久了，自从有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之后。其实东方是从外在形式开始，然后才是体认，体认每个人不一样，演员能做到这个程度其实不容易。

　　搜狐娱乐：你为什么这么钟爱舒淇和张震?

　　侯孝贤：舒淇她真的是非常不错的演员，她平常为人就跟那个一样，合作一次就知道，而且合作之前都知道。张震是个老石头，人是很耿直的。

　　搜狐娱乐：《山河故人》没得奖你怎么看?

　　侯孝贤：因为我没有看过这个片子，我不知道。

　　搜狐娱乐：想对你的粉丝贾樟柯说点什么?

　　侯孝贤：我没看片子没办法，我非得看片子不可，因为你片子就是人。你拍的片子就是你这个导演的人，一看就看出来，逃不掉。我虽然认识他，但是每个片子都是一个考验，看你是不是会露出尾巴来，看你是不是真正有那个城府，有那个对人对世界的一种关怀，每个片子逃不掉的。再加油啊。我做了多久了。

　　搜狐娱乐：工作团队里的人如果选一个，你最想感谢谁?

　　侯孝贤：你们在说什么，你知道这些人跟我合作多久吗?每一个都超过十年呢，怎么能选一个呢?这是一个团队，电影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也不是摄影一个或者谁一个，是一个团队，是导演跟这些合作团队的一个情感，跟长期合作的一个默契。这个不是我们两句话就说了那么简单。

　　PART C 文化到深层的时候全世界都差不多

　　搜狐娱乐：你的电影拍的都是传统的中国，同时得到东方和西方观众喜欢，这种文化差异的东西是怎么解决的?

　　侯孝贤：文化到深层的时候全世界都差不多，都是关于人的存在和人的种种。长期积累成为文化。文化的艺术就是时间越久，这个地方的人生活累积出来的特性，造型会出来，我们看到，或者我们没看到，可以描述，这是大家都通的，你在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角落拍一个电影，关于人的，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文化，全世界的人都看得懂。

　　搜狐娱乐：大家尊你为“大师”，是觉得你创造了一种电影语言，影响了世界电影史。你怎么看这种评价?

　　侯孝贤：战后出生的那一群，法国的新浪潮，意大利的新写实，德国的新现实，全是从影像出发。其实还是很个人的，你本身的特质，你关注的，或者说你的艺术修养，这个艺术修养不是你这个时候要就有，你要从小，最重要是你对人，你是怎么样的人，你假如不是有某种目的在拍片，而是你内心有感觉你去拍，哪怕你拍的看起来很奇怪，所有看电影的人都能看出来。

　　搜狐娱乐：这次得奖了，希望你给年轻导演说些话。

　　侯孝贤：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当导演，你只要认真，所谓的认真是什么呢?认真地去关切你居住的地方，你成长的土地，还有你周遭的人，你有这种关注力，电影只是一个形式，你写小说也可以，什么都可以，你任何的表达形式其实都可以帮你做到，因为你有这个心，这是最重要的。

　　PART D 商业化你以为很简单，商业化很难的

　　搜狐娱乐：你觉得得奖后电影票房会高吗?

　　侯孝贤：票房可能我在欧洲的发行人他们最开心的，坎城已经是一个宣传，得了一个奖，他们在发行上会更好。但是其实欧洲我又不是第一次，他们认识我也太久了，所以我那么多年没拍，有一个片子，他们都很开心。我的投资发行公司算是认识很久很久了，所以他们应该是会做的不错。

　　搜狐娱乐：你一直提找钱难的问题，是不是资金一直是你的困扰?

　　侯孝贤：资金我算是ok的，我以前在法国或者其他地方可以找。我说的是，每一个导演，对他们说来讲，最重要还有最需要的是这个，每次找很麻烦，你要累计出你的能量，你有市场，或者你的艺术性，一定有人投资的。你要努力。

　　搜狐娱乐：你会为了市场妥协拍商业化的电影吗?

　　侯孝贤：我不会拍商业化的，商业化你以为很简单，商业化很难的。我要拍自己喜欢的。商业化你要考虑观众，考虑叙事，考虑大家都能不能看的懂，你的节奏能不能掌握，商业片不容易的。

　　搜狐娱乐：这是你第一次拍武侠片，以后还想尝试武侠吗?

　　侯孝贤：你看我的武侠片跟别人一样吗?不一样嘛，因为对我来讲，还是写实，你不能飞来飞去，我没办法拍那种。然后也是有家庭，有它的社会关系，有整个成长背景，所以我拍的基本上只是感觉上好像不太一样，其实跟我以前片子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使用武术这方面的能力而已。

　　搜狐娱乐：这部片子听说你拍了很久，有些一拍就是十几遍，下部片子也会这么慢吗?

　　侯孝贤：不是拍十几遍，有些一次就好。我拍片的方式就是这样子，光弄好，剧本他们看过，就拍了。没有试戏，没有排戏，直接，拍不行再拍，一直拍到我认为不错，就好了。

　　搜狐娱乐：周韵请你演姜文的新片《侠隐》，你会考虑吗?

　　侯孝贤：演戏是另外一件事，我就不知道了。有一次我跟阿城去她家，阿城跟她很熟。她跟姜文谈侠义，我根本没注意。我感觉演戏太难，因为导演太清楚，太理智，要投入不容易。表演这件事是另外一个专业，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