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压抑而浓稠的盲人视界

导演娄烨让我们触摸一个前所未有的盲人视界。

　　导演: 娄烨

　　主演: 郭晓冬 / 秦昊 / 黄轩 / 张磊 / 梅婷

　　类型：剧情

　　上映日期: 2014-11-28(中国内地)

　　（搜狐娱乐独家专稿 文/曾念群）就极致而言，娄烨做到了，就美学而言，尚有商榷的余地，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他依旧不想与这个世界和解。

　　毕飞宇之所成，在于他放弃自上而下的悲悯与同情，第一次站在盲人的视角微观盲人的生活真实，洞悉他们内心深处的黑暗与光明。剧版《推拿》登陆央视，势必调节原著亮度，追求的是“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娄烨电影则选择了一种更加氤氲潮湿的表达。

　　电影中最浓稠的并非盲人生活表象的辛酸，而是无处盛放的两性荷尔蒙。表象世界里，王大夫和小孔的爱情令人羡慕，小马鲜嫩英俊，都红年轻貌美，沙复明风流文艺，张一光讨人开心……似乎每一个盲人身上都荧光闪烁。而实际上，王大夫和小孔用私奔换来的感情生活如空中楼阁，他们一次次的云雨，就像是一次次在按摩院投下的荷尔蒙炸弹。

　　小马的青春被小孔的气息点燃，他疯狂地扑向那团叫“嫂子”的药火，哪怕是王大夫就在一旁；沙复明从客户口中得知了都红的美，开始频献殷勤，但都红关心的是那匹盲头乱撞的小马；金嫣正奋力地抢在双目完全失明前播种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生仅有一次机会的爱情；当然，还有人从隔壁的发廊找到了解压的出口，小马最终在发廊妹小蛮的怀中寻得一片荡漾的港湾。

　　娄烨对盲人的推拿技艺极其吝啬，仅用几帧特写带过，对现实的残酷却委以重笔。除了潮湿的盲人性情世界，导演用了前、中、后三个暴力场面冲撞观众心门——豆蔻年华的小马得知复明无望，他用玻璃割开了自己的脖子；王大夫被弟弟裹挟还债，他在“老大”面前一刀一刀地切割自己的胸脯；后程的都红断指，那钻心之痛从视觉和听觉同步夹击人心。此外，小马因祸得福得以复明的挨揍也算一重笔，但那是小说之外的东西，系娄烨给这抹没有尽头的黑添加的一抹亮色。

　　娄烨对小说最大的改造体现在主辅线的取舍上。毕飞宇小说是群像，按照原著故事脉络，郭晓冬饰演的王大夫当是主叙事线，到了电影里，依旧是群像，但黄轩演绎的小马的功能被提了上来，不仅以他开场和收场，中程复明的主观视角篇幅更是重中之重，从中也可窥见娄烨对黄轩的厚爱。

　　毕飞宇本着对盲人的尊重和理解，用盲人的视角微观他们所感受并认知的世界。娄烨的电影对这一视角进行了大胆的影像实践，虽然限于时长，比小说少了细节，缺了铺垫，甚至割舍了对盲人推拿技艺的展现，而用一种可谓之推拿的叙事质感让我们触摸一个前所未有的盲人视界（非世界）。

　　对于这种视界的镜头呈现，娄烨的追求并非尽是美好，而更多的是写实与带入。这次为娄烨掌镜的是曾剑，通篇以特写和运动镜头主导，晃得令人眩晕。定焦和特写，如王大夫和小孔的云雨，给到的是小孔欲望的大脸，再如鲜嫩帅气的小马对相貌平庸的“嫂子”的轻薄，让你看到的是两个并不和谐的视觉元素强扭在一起。导演以作者电影的手笔，用一种拟态的镜像，让人体验到盲人视界里那种看得见的黑暗。要知道，他们的黑暗视界，并不以我们眼见视界的审美为基准。

　　风格镜像下的盲人视界，像是风浪中的底舱，压抑而浓稠。他们黑暗地活着，黑暗地爱着，近在尺咫又难以触摸彼此。他们的努力是残酷的，回报也微小得残酷。看他们的世界，就像二维世界里热锅上的蚂蚁。浓稠潮湿的娄烨，令我的精神世界和生理世界都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