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路学长——行走在“地上”的第六代思考者

《卡拉是条狗》（点击观看）和《长大成人》是导演路学长最值得欣赏的代表作。

　　（搜狐娱乐独家专稿 阿木/文）2014年2月20日下午，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曾经执导了《长大成人》、《卡拉是条狗》、《租期》等影片的路学长，因病去世，享年49岁。他的身后，则是留下了《长大成人》、《卡拉是条狗》（观影）等佳作。

　　长久以来，在八十年代中后期进入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等学院派学习电影制作，并在九十年代时陆续进入影坛的一群年轻电影人，被批评家戴锦华等命名为“第六代”，但实际上他们并非都是娄烨、贾樟柯等“地下导演”（九十年代时第六代导演常常是与地下导演挂钩），也有像张杨、路学长等在体制内寻找生存的空间的创作者，且他们的作品风格迥异，如贾樟柯的影片，偏向于写实，在写实的风格中叙述人生，而金琛的作品，则偏向于浪漫，以浪漫的手法述说生活中的美好。即使是都比较偏向于怀念人生的姜文和路学长的电影来说，他们也指向了不同的方向，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以浪漫化的手法展示了青春在“父亲”缺席的场景下美好的一面，路学长的《卡拉是条狗》与《租期》却指向了对于“父亲”的寻找。

　　路学长导演的开始两部故事长片《长大成人》、《非常夏日》，是在第六代的与第五代截然不同的叙事背景下，独特的展示了主人公“长大成人”的过程，只是前者侧重于身体与年龄的成长，后者更偏向于人物内心的成熟。就以《长大成人》来说，这是一部“寻找精神之父”的故事。在影片的一开始，男孩周青为了躲避父亲为他剃头而逃至街头，然后到了长城无意中捡到了一本小人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久，北京就发生了地震……影片也由此揭开了背景与主题。首先，周青的离家出走表示了他对于“肉身之父”的反抗，以及对于“肉身之父”所代表所身处的那一套文化体制（包括规范）的抵抗，这为后来他不断寻找朱赫莱这个“精神之父”埋下了伏笔，并支撑起了整个故事的发展。第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前苏联的一本著名的革命英雄的成长小说（前文所提到的中国五六十年代的成长小说很多受到它的影响），讲述了一个小男孩如何的长大成人成为英雄的故事，闪烁着崇高理想光芒、洋溢着炽热的革命激情，而小说中的那段“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这仅有的一次生命应当怎样度过呢？”更是成为一代人的精神导师，这样的一本书在影片中开头就出现并不断的被强调，也预示了影片的长大成人过程中的艰难，并为朱赫莱这个“精神之父”的出现以及对于周青的影响进一步的铺垫。事实上，《长大成人》开始创作时是命名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但在通过审查而可以上映之前的三年时间里，路学长不断的修改，包括影片的名字，以及影片的节奏、九十年代部分的故事等。第三，这场地震，也即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而影响到的北京的微震，同样的带给了周青心灵上的大震动，而这震动也是贯穿影片的始终的，尤其是通过影片最后再次的出现地震场面，一方面使得影片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另一方面也再次的强调了这次地震带给周青的心灵的震撼。1976年，北岛写下了著名的宣言诗《我不相信》，以简单的词句发出了这个时代最强烈的一声质疑的声音，可以说也是文坛的一场“地震”；同样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于周青来说也是一场地震，他在反抗生父的过程得到了来自精神之父的支持帮助而长大。

　　不过，新世纪初时路学长已经不再满足于这种个体化的成长叙事，而更多聚焦于社会现实问题，尤其是《卡拉是条狗》的出现。当年笔者曾经采访过路学长创作《卡拉是条狗》的创作缘起，他说他希望第三部作品能够有所突破，而创作了《卡拉是条狗》。《卡拉是条狗》的故事背景是北京颁发并实行了限制养狗的法令，于是被普通工人老二视为命根子的宠物狗卡拉在一次的遛狗过程被公安所抓，老二也就想尽办法要领回这只狗……影片从一开始就展示了老二的家的生活环境，昏暗的灯光，斑驳的墙壁，狭长的楼道，再加上楼梯、电梯以及在电梯中的对话，主人公的生活背景、影片的情感基调也跃然而出。随后，卡拉被抓走，老二回到家然后寻找卡拉，以及相关的自言自语或者对话，之后是漫长的寻找卡拉的过程——在这个寻找卡拉的过程中，尽管故事发生的时间只是大约一天，但却展示出了中国的浓浓的人情关系线，原本在生活中似乎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也在这过程被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影片通过这个故事，展现了一个个普通人的平凡而烦恼的日常生活，也以小见大的折射出当下社会的一些问题。这对比于很多在体制内生存的导演来说，能够在当时的审查体制下敢于创作这样的作品已经不易，毕竟当时的第六代导演的作品常常会因为各种缘故不能正式上映，而路学长在有限的创作空间里尽可能的融入了对于现实的描写与批判。

　　可惜，路学长并非一个多产的导演，加上近年来身体的缘故，在《卡拉是条狗》之后的十年里仅是执导了《租期》、《两个人的房间》两部作品，且这两部影片的质量只能说是一般般，并缺乏了他的前三部影片的锐气与胆识。而如果要选择两部他的影片欣赏的话，《卡拉是条狗》与《长大成人》都是最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