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他是聚光灯照亮的男高音歌唱家;舞台下,他不愿坐在历史的观众席上,自己操起了改革的“手术刀”。
以歌唱家起步,先任江苏省文化厅副厅长,又到江苏省演艺集团任总经理,再到中国东方演艺集团任董事长,顾欣30多年几经变换身份,也从一个侧面勾勒出中国文化体制改革的历程。
57岁的顾欣头发渐白,清朗儒雅。谈到自己,他直率地用“矛盾”来形容:“作为艺术家,我非常感性激情;作为管理者和改革者,则非常理性。”
激情和理性是矛盾的,但在顾欣身上,好像有个开关能随时“换挡”,让他闯过改革中的一个个浅滩暗礁。
改革没有休止符
在中国东方演艺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办公桌正对着一架钢琴。采访中,顾欣手一抬,一段优美的旋律就滑出指尖,让办公室顿时有了艺术的氛围。
因为管理工作繁重,属于舞台和音乐的时间渐少,但顾欣从没后悔过。“我现在做的都是我热爱的。只要投入地去工作,无论演出还是改革,都能做到极致。”顾欣一开口便是男高音浑厚明亮的音色,节奏从容,充满磁性和力量。
紫金奖、文华奖、梅花奖……舞台上的顾欣早已声誉卓著。
和舞台生涯相比,顾欣的改革事业同样精彩。
在他的经营之下,作为中国第一个转企改制的国家艺术院团,中国东方演艺集团去年演出超过400场次,演职人员年均收入超过16万元,均比改革前的2009年增长两倍以上。
去年,中国东方演艺集团和江苏省演艺集团双双成为中国演艺企业前三强,总收入均过亿元。在2001年转制之前,江苏省演艺集团的8个院团总共年收入就700万元左右。
如今,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每年都推出三四部新作,创作了不少优秀艺术作品,比如新近推出的舞蹈节目《天涯若比邻》已卖出100场,“还没演,就赚钱了”。员工面貌焕然一新,从“要我干”变成了“我要干”。
“改革没有完成时,只有进行时。”采访中,顾欣谈得最多的是未来的挑战,“我们现在虽然转企改制了,但组织准备、资金准备、文化准备、人才准备等都有不足。所以,明天的挑战更大。”
在顾欣的规划中,“东方”不仅要成为中国最好的演艺企业,还要成为最好的文化企业。随着股份制改造、上市的逐步实现,公司今后除了要在演艺、传媒、教育等领域大有作为外,还会延伸至旅游、主题公园、资本投资运作等方面。
在顾欣看来,中国文化产业是一个有待开发的“钻石矿”。
改革最大的障碍是观念
长期以来,中国国有艺术院团游离于市场经济之外。“政府是投资主体,领导是基本观众,评奖是主要目的,仓库是最终归宿”,这是对改革前状况的生动概括。
作为文化体制改革最早的践行者,顾欣深知旧体制的弊端。
“长期的计划经济观念,过度强调艺术作品的教化功能,而不是它的商品属性。”回顾历史,顾欣解释说,“事业单位不直接面对市场,人才无法流动,艺术生产力就不可能得到彻底解放。”
无论在江苏,还是北京,他上任后都雷厉风行:按现代企业架构重组资源,打破人事和工资体制,破除“铁饭碗”,推行多劳多得、能上能下。他甚至用“南郭先生怕竞争”这样的标语激励员工。
“改革最大的障碍是观念。”顾欣认为,这首先涉及作品“为谁服务”的问题:是为领导、专家服务,还是为观众、市场服务?其次,艺术家还需要转换身份:从灵魂工程师变成企业员工。“那时,大家都面临着重新定位和观念转换的问题。”
改革中,政府同样要转变职能和理念。在顾欣看来,旧体制中,政府习惯了政企不分、管办结合。现在深化改革就是要进一步厘清政企关系,政府该放的放手,该管的管好,该承担的改革成本要承担。
“企业更像一个市场主体,政府更像一个服务机构。”这是顾欣最想看到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改革方案让他看到了希望,“我们已经准备迎接更加激烈、更加公平的市场竞争”。
改革是一种信仰
“改革不只是事业,更是一种信仰”,这是顾欣反复提到的话。
“信仰”背后藏着艰辛。早在江苏,院团转企改制方案出来后,为了得到员工的理解,顾欣一周开33个对话会,在会上被人指着鼻子骂。甚至,他还收到威胁信,里面装着子弹壳。
“只要改革的信念坚定,办法总比困难多。”顾欣说。
在现实中,改革总会伤害一小部分人。顾欣坦承,他本性温和善良,不喜欢得罪或伤害别人,但改革的事业注定要有取舍和决断,制定一个新制度总有人会不满意,总有少数人利益受损。
“本性和工作的这种矛盾经常出现。夜深人静时,我也常常感到痛心、纠结。”顾欣说。
“改革者只有心里装着多数人的利益,才能真正理性。”停顿之后,顾欣说出了自己的原则,“善良但不能没有原则。不改革,就会让多数人的利益受损。”
顾欣自幼喜欢哲学,练就了敏捷的思维和清醒的头脑。
在激情和理性之间,在舞台和办公室之间,在音乐声和责难声之间……顾欣一路高歌,步履坚定,因为他对事业的追求,就像他纵情歌唱的咏叹调一样,永无止息。
“我就是一个在矛盾的漩涡中‘猴气’‘虎气’都有的人。”最后,顾欣笑着这样概括自己。
(文章来源:中国文化报/作者: 章利新 刘巍巍 刘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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