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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区》海报。 |
（背背山/策划 十三姨/文）
【前言】在经过了四年的等待之后，宁浩这部一度失踪在审片室与电影院路上的电影《无人区》终于在12月3日正式上映。在上映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把关注点放在了《无人区》的“审查问题”上。而现在，它终于面向观众们撩开了神秘的面纱，于是，大家终于可以放下已经被说得太多的“审查”问题，而我们也是时候来谈谈这部电影本身了——
关键词一：【无人区】
在宁浩的这部电影里，关于“无人区”这三个字的含义，首先代表的是整个故事发生的主舞台——沙漠深处方圆数百里几乎没有常驻居民的蛮荒地。不过，事实上，片中的“无人区”也是有人的，比如那一处叫做“夜巴黎”的加油站，里面生活着一个老板、一个傻子、一个开杂货店的大妈以及一个妓女。然而，对于闯入“无人区”的徐峥来说，他所遇到的这些人，确实生存之道更接近于“野兽”——目无法度、弱肉强食、崇尚力量……所以，“无人区”中的“人”字，其实代表的含义是“人性”。
而宁浩本人对于《无人区》这部电影的构想，来自于他在拍摄个人第二部长片作品《绿草地》时的感悟，那时的拍摄地恰好是位于没有人的边境。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过：“我发现在没有人，没有社会束缚力的时候，其实你很多时候依靠的是动物性生存。所以我觉得这个环境可以谈这个问题。”由此，在依靠“疯狂”系列成为“票房灵药”之后，宁浩选择了将舞台放置在广袤的荒漠之中，去展开在一个“去社会化”的环境下，“人性”与“兽性”相抗衡的故事——这也许是片名《无人区》所隐含的意义。
关键词二：【寓言】
除了《绿草地》，宁浩的电影都在谈一个东西，就是欲望。在他看来，生活在改革开放之后的一代人最大的变化就是不谈理想，不谈信仰，不谈政治诉求，整个的推动力都是个人欲望与社会欲望，所有的矛盾都是个体欲望与集体欲望的矛盾。利益驱使人类。所以，《无人区》的开头，他说了一个关于猴子的故事{猴子只有相互协作，才能在觅食的时候以至于不会被老虎吃掉。
这样的开头，也许会让人联想起《2001太空漫游》中的开篇，猴子逐渐变成猴群，猴群之间相互协作，再到猴群之间彼此厮杀，最后最先懂得使用武器的猴子开始大肆入侵其他族群。宁浩在开头时说了这个寓言的开头，却用动物之间弱肉强食的镜头暗示了这个寓言的结尾。
关键词三:【打火机】
在叙述完关于猴子的语言之后，徐峥的旁白里后来还补充了一句：“人比猴子先进的地方在于，人会用火。”而作为电影中制造火的工具，就是打火机。而关于使用打火机的情节，在电影中一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徐峥扮演的潘肖用打火机点燃了货车的后座；第二次，余男饰演的角色用打火机救了徐峥一命；第三次，徐峥用打火机救了余男。整个故事中，打火机是一个信号，是故事串起来的重要线索。
这三次用打火机的过程，其实也暗示着徐峥这个角色从“毁灭别人”到“帮助别人”到“牺牲自我”的全过程，完成了概念上的转折。而回到宁浩本身对于“动物性”与“人性”的思考中来，打火机所代表的“火焰”，正代表着人与动物的区别。动物天生害怕火焰，从人类起源上来说，也正是因为它的存在也才有了人的繁衍。另外，它本身就代表着人性的意义，它可以差点烧毁货车，也可以救命。有意思的是，当徐峥在无人区中被迫陷入“黑吃黑”的窘境时，他使用的是在“夜巴黎”加油站里的那只“高价打火机”（因为被杂货店的大妈讹诈），而当片尾处他与多布杰饰演的反派大BOSS“隼贩子”最后一搏时，用的则是自己原来的高档打火机（货车司机后来还给了他），这大概也是在暗示着，最终徐峥身上的“人性”与“良知”在经过了迷失之后，又重新找回来了。
关键词四：【黑色】
宁浩的电影里从来不乏黑色，但往往也伴随着不少幽默。可是那些大量招牌式的黑色幽默到了《无人区》里面，却留存不多。其中最大的笑点，也许是徐峥那句“上头条”，不过这也是属于歪打正着，巧合的与时下“帮汪峰上头条”的段子遇上了。在黑色与幽默之间，宁浩选择留下了黑色。这种黑色，不仅仅停留在剧情上因为荒诞、压抑而形成的无奈感，它还代表了夜晚。
夜晚本身就充满了象征意味，动物世界里，黑夜是危险的信号，因为所有危险的动物（比如狼）在此间出来活动，在《疯狂的石头》里，最重要的几场关于偷窃、关于死亡的戏都是发生在夜里。到了《无人区》，大量的夜戏构筑出了徐峥、黄渤、余男三人所饰演的角色的纠结与挣扎。同样的表达方式可以见到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里，牛仔与杀人狂之间几场重要的厮杀戏份都在夜间。而天亮之后，徐峥开始踏上了“救赎”与“反抗”的征途。而结尾处，在洒满阳光的舞蹈教室里，被拯救的余男终于开始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漫长的黑夜就此被甩在了身后，留下了一个光明的尾巴。
关键词五：【西部】
如果用颜色来概括《无人区》的话，最适合的就是“黑色”与“黄色”。“黑色”的含义前文已经阐述过了，我们自然无需赘言。而“黄色”则是代表着片中滔滔的大漠，这也是“无人区”所处的大环境。从场景来看，《无人区》充满了西部片的感觉——代表着文明与秩序的陌生人闯入蛮荒的世界，被迫与恶人们展开殊死搏斗，期间还有一个堕入风尘的性感女子等待着被主角拯救……但这并不是好莱坞风格的那种善恶分明的“警长击败坏人”的西部片，而是意大利导演赛尔乔-莱昂内擅长的暗黑风格浓重、正邪模糊的“通心粉西部片”。人性在看似开放实则封闭的舞台上屡次被拷问，黄沙、落日、奔驰的牛仔等西部片惯用的元素在片中徐峥骑着马奔去小镇搭救余男饰演的妓女一段戏时喷薄而出，加上激昂的配乐，令此前被闷在压抑的夜戏里几乎透不过气来的观众们精神为之一振，同时也立下了中国式西部片的一块碑石。
不过，仔细深究的话，宁浩的《无人区》也并非是纯粹意义上的“西部片”，它还蕴含着公路片的诸多元素，完成的是一趟略带血腥味的旅途，最重头的几场动作戏也均采取了“汽车”作为“大杀器”。如果要完整的定义《无人区》的类型，也许更合适的形容词是“西部式公路冒险片”。但不管怎么说，宁浩这部令人等待了四年才现身的作品，还是为内地的类型片又拓宽了一个维度。
关键词六：【暴力】
在搜狐娱乐此前推出的《《无人区》背后事：从审片室到电影院的四年路》一文中曾经提到，这部电影在接受审查时，曾被给予了“成段内容需要整改”的修改意见。而根据此片一位工作人员的说法，需要删改的部分，大部分都是“暴力戏”。作为一部探讨人性的暗黑风格电影，“暴力”戏的存在，确有其必不可少的功能性，它揭示的其实是一种与“文明”相悖的野兽感。在电影中虚构人荒漠里，谁的力量强大，谁就掌握了主动权。从电影开头部分的撞车戏、徐峥踏入无人区后的公路追逐戏一直到电影最后发生在小镇上的高潮“困兽之斗”，粗粝直接甚至冷酷的暴力戏贯彻始终。而暴力的类型也多种多样：撞车、锤击、放火、枪击、爆炸……很显然，即使在过审的过程中有所删减与克制，《无人区》中的暴力戏也是目前内地电影中尺度较大、篇幅较多的。
而在宁浩以往的作品中，暴力的出现往往是伴随着笑点的，这既是他招牌的“黑色幽默”，也是他自成一家的“暴力美学”。但在《无人区》中，“暴力美学”中惯用的游戏化、解构化、强调仪式感的镜头语言被直接化、纪实性的场景所取代，也更加的写实，甚至有几分冷峻——多布杰驾驶汽车将加油站中的杂货店撞垮的一幕表现的尤为明显。在内地银幕上呈现出如此写实风格的暴力场景，宁浩的步子迈得确实有点大。
关键词七：【夜巴黎】
为了让荒诞感升级，宁浩的电影中，总能出现一些让人颇感荒诞的场景。《疯狂的石头》那个颇为庄严的老庙里，各种滑稽的人抢着一块“石头”。到了《疯狂的赛车》，快到结局时，所有的重要线索都跑到了一条黑暗深邃且被废弃的隧道里，同时，那些大把大把的真钞，也最终被埋进了墓地。甚至在宁浩被广为诟病的商业作品《黄金大劫案》中，装着大量黄金的地点竟然是教堂。而《无人区》中最耗费资金的就是那个叫“夜巴黎”的公路服务站。荒漠中出现的“夜巴黎”有打包的娱乐服务、有小卖部，还能修理汽车……同时，这也是一个“贼窝”，它既让徐峥陷入了窘境，也试图打劫多布杰，但在这个“力量代表一切”的蛮荒世界里，“夜巴黎”最终还是被拳头最硬的那个人给“征服”了。
关键词八：【女人】
整部电影中出现了三个女人：一个是余男饰演的妓女、一个是杂货店老板娘——她们俩都是在“夜巴黎”的部分中登场，最后一个则是仅出现在结局中的小陶红。余男是贯穿整部戏的女性形象。过往的所有电影告诉我们，女性形象是花瓶般的点缀（港片尤甚），有的是欲望的代表，而有的则象征灾难。在《无人区》中，余男的这位女性却承担着救赎徐峥的重要使命。她来自城市，是半个“社会性”的代表，被骗到无人区，“社会性”被“动物性”欺压，最后她被徐峥带走，逐渐承担着拯救徐峥的任务，而她在与徐峥走出无人区的这段时间里，变成了徐峥的救赎者，让他这个人逐渐褪去社会性中自私的一面。结尾时只有余男一个人走出来，这也代表了人性的留存，结局她与小陶红的那场戏，代表的是她逐渐被主流所接受的过程。
关键词：【鹰隼】
在宁浩以往的电影里，总是会有一个贯穿始终的关键性道具，在他最擅长的单线索推进、多维度展开的叙事结构中，这个关键性道具往往是诱发一切剧情的核心。在《绿草地》中，它是片中孩子们想要还给“国家”的乒乓球；在《疯狂的石头》里，它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翡翠；在《疯狂的赛车》中，它是一箱等待被交易的毒品。而这一次，最关键的道具变成了活物——国家保护动物鹰隼。
对于内地观众来说，大概很多人并不理解为何片中那只鹰隼能卖出那么高的价格，甚至能令盗猎者不惜性命。其实，鹰隼在阿拉伯地区，是有钱人最热衷赏玩的宠物，一只训练好的隼至少能够在黑市上被卖到1万美元。有这样的需求，无怪乎片中多布杰饰演的隼贩子要如此丧心病狂。另外，在电影的片头处，这只后来引发了一系列血案的鹰隼先是捕到了一只爬行的蝎子，继而又被黄渤饰演的盗猎者抓住，而盗猎者并未开心多久，就又被警察逮到……这一系列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循环，其实也是对整部电影中环环相扣、因果往复的全部剧情的总概括。
关键词十：【致敬】
观影量丰富的影迷，大多能从宁浩的“疯狂”系列看出一些英国导演盖-里奇的风格，而《疯狂的石头》从盖-里奇的那部《两杆老烟枪》确实借鉴了不少。而在《无人区》当中，我们也能看到不少对同道前辈的致敬感——片中亦正亦邪的主人公设定，有着赛尔乔-莱昂内“通心粉西部片”的味道，把故事的主舞台放在崇尚力量的“道德蛮荒地”相信也与此脱不开干系；虽然黑色幽默的成分有所减少与克制，但一边打砸抢一边甩冷段子总有点北野武的风情；主角各种倒霉、反派大BOSS也时有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毫无疑问沾染了科恩兄弟的恶趣味……
不过，尤为明显的致敬则是向奥利弗-斯通的《不准掉头》（《U-turn》）发出的。徐峥驶入加油站后一系列被威胁被敲诈被欺负的经历，和《不准掉头》中肖恩-潘饰演的男主角进入沙漠中的某小镇后的悲催经历几乎如出一辙，除了被折腾的好惨之外，还都由此带上了个甩都甩不掉的麻烦女人。而宁浩也为此特别加插了一颗彩蛋——徐峥饰演的男主角潘肖在对别人自我介绍时，特别拽的自称英文名叫做“肖恩-潘”……
对了，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潘肖”这个名字，来自于《无人区》的制片之一潘肖。他曾是宁浩工作室的“三大金刚”之一，现在则是在华纳兄弟负责电影制作的业务。看过了徐峥这一路的新“囧途”，我们的最后一个疑问是：宁浩先生，请问你到底是跟潘肖有着如何的爱恨情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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