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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选择和舞台谈恋爱 |
六个人，一张桌子，二十多个角色……如果不是眼见为实，你绝对无法想象眼前这群张牙舞爪的年轻人，出演的正是莎翁的四大悲剧之一《麦克白》。台上扮演麦克白夫人的陈理，在话剧艺术中心看戏都会被邻座的观众认出来，但她既不是演员，也没有接受过任何科班训练，与许多平日里爱看小话剧的白领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更关键的她还是一枚剩女。因为，和那群不疯魔不成活的戏剧迷一样，她只选择和舞台谈恋爱。
在每个人的致青春里，似乎都怀揣着一个艺术的梦。而当我们步入而立，走近黄昏，还一梦不醒，那这不再是激情使然，而是一种执着。从今天起，我们将聚焦这座大城里的每一个小小的艺术梦想，他们很可能是办公室里坐你对面的同事，也可能是你每天在公园里遇见的那个遛弯的大爷；他们很可能是你今天凌晨在豆瓣上结识的伙伴，也有可能是你微博上正关注的不加V网友。
这些小小的梦想，恰如出现在你微信朋友圈里的一张张照片，各种你未曾领略的生活姿态，却如此生动地在你的身边上演。
从表演沙龙到灯光舞台
走进陈理和她朋友组成的话剧社，在他们多彩的舞台形象背后，是每天睡眼朦胧地被人群推进地铁，披星戴月地踏上回家路的标准白领生活。他们其中有广告公司的平面设计，有公关公司的媒介专员，也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公务员……而相识的渠道也不尽相同，酒吧、戏剧节……
大学里就怀揣戏剧梦的陈理，大学毕业后选择去英国留学，因为在爱丁堡艺术节和伦敦西区都有看不完的剧目。陈理透露，当年的留学生活也是节衣缩食，省下的生活费基本都花在了看戏上，“就在那个时候，才开始明白什么叫作戏剧，什么叫作表演。”她说，在大学里看过甚至演过一些剧目，但那个却更像小品，没有肢体，也没有调度，演员只是简单地背台词，而这仍然是目前民间戏剧社的普遍水平。
三年前，揣着一大堆笔记的陈理从伦敦回到了上海，决定办一个自己理想的话剧社。一次，豆瓣上的即兴表演沙龙活动吸引了她，地点在吴兴路上的打字机博物馆，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演出场地，但来的都是铁杆剧迷。
“台上就两个演员，他们并不知道今天表演的内容，而每位进场的观众会被要求在一张小纸条上，随意写上一个动词或名词，然后揉成团丢在演员的面前，演出正式开始，两位演员随即选择一个纸团，按照字面的意思开始表演……”这个游戏考验的是演员的想象、应变和默契能力，如何把这些完全不搭调的词语，用一种逻辑串联起来，要演得贴切、自然、有趣并不容易。
正是这种富有戏剧性的表演方式，让陈理有了一丝兴奋。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去寻觅隐匿在酒吧、咖啡馆、艺术中心的表演沙龙，偶尔也会上台过把瘾。直到有一天，豆瓣上一个小有名气的剧团向她发出了邀请，出演话剧版《奋斗》中的夏琳一角，演出地点是在徐汇区的社区活动中心，这样的舞台对于一个民间剧社来讲，已经相当不错。“他们非常欢迎我们去，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要为居民表演。”
在社区活动中心的舞台上，陈理和她的小伙伴排出了《奋斗》、《安娜在热带》以及最近上演的《麦克白》，但是在这三年的时间里，烦恼也随之而来。
台下的戏远比台上精彩
“前两天，我们刚把导演炒了，但可能我们的剧社又要改名字了，因为现在的剧社是他发起的。”三年间，陈理至少辗转了三五个剧社，而且如此频繁的“跳槽”，在她看来仍然没有个尽头。
“这真的和谈恋爱一模一样，从一见钟情，到蜜月期，慢慢发现对方的缺点，最终分道扬镳，真正要找到志同道合者非常难。”陈理说，民间剧社在人员的稳定性上普遍较差，通常一个剧社的寿命也就两三年，即便是历史较长的剧社，人员也都换过好几茬了，可能只是几个核心人员没变。
说回前些天炒导演鱿鱼的事，陈理颇为感慨，民间剧社没有制作人，所有的分工也都是社员们自告奋勇，然后开会决定，而这之间就会生出不少矛盾。“说好是导演负责联系场地，结果等到演出那天，观众都来了，导演却说场地没搞定，你说大家能没有怨言吗？就算你有各种困难，为什么不早说呢？”就在《麦克白》正式演出前夕，因放观众鸽子的事，演员们与导演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这是比较大的矛盾，像抢角色啊，迟到早退啊，这种事几乎每周都会上演。”参加剧社凭的都是自愿，就算在分工上设置了制作人和导演，对演员却没有实际的约束力，而 “自由主义”恰恰是民间剧社运作最大的障碍。“刚开始排戏时，一下子会来二三十个人，但后面每一次排练，都有人以各种借口不来，到最后能剩下五六个人就不错了。”陈理苦笑说，在《麦克白》中，他们6个人演了20多个角色，其实也是逼不得已，但没想到歪打正着，成了这部剧的特色了。
在这些资深的剧社人眼里，这个圈子看起来很大，但多数都是打酱油的围观者，真能把兴趣当成一项工作甚至是事业的人，还是凤毛麟角。
而在这些凤毛麟角之中，寻找到既“志同”又“道合”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尽管绝大部分民间剧社都不存在利益冲突，但其中也会有着 “同行相轻”的问题。“是艺术就肯定会存在不同的理念，但有些东西是无法调和的。”陈理说，她曾参加过一个小清新类型剧社活动，发现他们的演员根本就不讲究基本的表演理论，就是拿着自己写的一些晦涩难懂的诗在那里念，只有莫名其妙的抒情，没有情节。
还有一种时下比较普遍的类型就是白领戏，“就是抄袭现在热门的电视剧、电影，比如像《蜗居》、《小时代》，看似很时髦，但谈不上质量。”她表示，现在大部分民间剧社的导演和编剧，缺乏专业背景，把改编当成简单的删减，做出来的东西都偏生硬。
“我们的剧还是比较强调戏剧感和表演技巧，当然我们的能力还差了很多。”为此，陈理最近还报了何念工作室的表演培训班，这种培训班她此前已上过多次，“其实，我们很想找一些上戏表演系大一大二的学生合作，来帮我们提高一下水平，但他们基本上都不待见我们，反而是编导系的一些同学会常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后来，陈理打听到何念工作室有类似的培训，都是上戏老师授课，一节课两小时也就150元，也算是给他们指明了一条出路。
而这些来自民间的戏剧爱好者，也让上戏的老师看到了另一种希望，这些学生的身上都有着很大的动能，尤其是生活体验和舞台经历，比一些表演系学生要丰富很多，身份“业余”，但专业一点也不马虎。
留下来的都是剩男剩女
这些天，陈理和小伙伴们在讨论新剧社的名字，有人脱口而出，“我觉得‘悲剧社’最贴切，你看我们个个都是一幕‘悲剧’。”这话虽是调侃，但也是现实，“我们的成员要么就是大龄剩男剩女，要么就是情感生活不顺的，分手了N次，要么就是天天加班到半夜的吊丝……反正就是各种不幸。”
陈理笑说，她现在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家人还多。工作的时间不能占用，只能挤出休息的时间，“这三年时间，除了春节，我几乎拒绝了所有的亲友聚会，要保证有充分的排戏时间很难。”除了牺牲休息时间外，更考验成员的意志力，“我们有个成员是做广告设计的，常常周五晚上加班到两三点，但周六一早就出来跟我们排戏了，我们都想让他多睡会儿，早上的排练特意不叫他，但他自己就跑来了。”
“连睡觉的时间都霸占了，可想而知，哪来时间谈恋爱啊？”每次排练完，一群小伙伴就聚在一起调侃自己空白的感情生活，回家呼呼大睡一场，第二天什么都忘了。而至于要想内部解决，那更是困难，“我们剧社的男女比例是3:10，还有比这个更少的，就算不挑不拣，也不够分啊！”
对于未来，没有人会去设想，事实上，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也就那么几条。第一，就是彻底戒掉“戏剧梦”，回归正常生活，“一些成员遇到合适的交往对象，谈婚论嫁去了，也就慢慢淡出了，这种情况比较多”。第二，就是辞职，做一个彻底的文艺青年，这需要一定的魄力，通常也是家境较殷实的人才敢走出这一步，“我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辞掉了一份月薪万元的工作，盘下了一家咖啡店，专门做成了艺术沙龙，扣去各种开支，收入也就够她生活。”第三条路，则是努力向职业演员方向发展，而这除了实力外，还需要一点运气。
陈理说，至今她都没请家人或公司同事去看自己的戏，“因为有些戏会比较‘重口味’一些，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如果他们来了，我也会放不开，我希望舞台上的那个我，还是能保留一点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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