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戛纳手记（三）： 与昨天重逢

章子怡与李安出席在戛纳举行的晚宴。

　　文/章子怡

　　在酒店的后街上，有一家玩具店。店铺面积不足20平米。五六个顾客往那儿一站，感觉就像超载的电梯。尽管挤得接踵摩肩，却没有人愿意退出去。那扇门就如同一道边界，门外是真实的此刻，门内是过往的童年。没有其他商铺里惯有的喧闹，这里每一个人都安安静静，嘴角微扬着，眼里闪着沉醉的光。与其说是在挑选玩具，倒不如说是在采集儿时最珍贵的记忆，为了现在的孩子，也为他们自己。我认真数了数，琳琅满目的陈列里，用上电池的不超过十种，其余的都裹着铁皮卷着发条，还有棉布包着的小木偶，用橡皮筋作动力的滑翔机，以及小人国里的吉他风琴铁皮鼓……其实，过去的时光从未消逝。它们如同珍藏在玻璃瓶里的萤火虫，或许就摆放在人生下一个转角的橱窗里。

　　时间倒回。六天前的晚上，戛纳电影节开幕式结束后的晚宴。我去得晚了些，刚刚坐下，李安导演的助手跑过来轻声对我说：“导演找了你好久。”我跟着他走向导演的座位，一路慢慢走近，也慢慢看见了岁月在他背影上刻下的痕迹，他的头发白了很多，腰身似乎也没了往日的挺拔。我轻轻喊了声：“导演。”他回过头看见我，眼里闪出温暖的光。他站起身一把将我抱住，双臂紧紧环绕着我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就像抱住了一个久别重逢的孩子。他高兴地说着：“好久没见了，子怡。太好了，太好了……”从他的眼睛里，我又看见了十三年前那个未谙世事、桀骜不羁的玉娇龙。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刚刚从万里之外的异乡隔山跨海跋涉归来。而这一程，竟然走了十三年。我们坐下来，聊了很多很多。从过去聊到现在又说到将来，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片场。看着他容光焕发的脸，突然没有了刻在他背影中的那些岁月沧桑。这个戛纳的夜晚，仿佛是人生又一个不经意的拐角，把这十三年融成了一个轮回的圆。活动结束前，我又去向他告别。我又一次成了他怀抱里的孩子。他一如刚才那样紧紧搂着我的肩，轻轻摇晃着。他轻声地、像是对我，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着：“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看见今天这一切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这一次我没敢说话，害怕自己用力含着的泪水会不争气地掉落……

　　时间再一次倒回。晚宴之前的三个小时，开幕式的舞台上。被主持人称作大师的李安导演和斯皮尔伯格等一众主竞赛单元评委集体登台亮相。突然间，他发现了台下举着手机给他拍照的我，脸上瞬间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他将两手举在耳鬓，做了一个剪头发的动作，然后又竖起了大拇指。台下的我笑得前仰后合，为自己天衣无缝的发型骗过了大导演而暗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