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报：浮躁风侵扰中国原创歌剧创作

赵春青/漫画

　　阳春三月，文艺创作格外活跃，就说中国原创歌剧，各院团、艺术机构都开足马力，一部部新作品或已瓜熟蒂落，或是孕育在生产线上。对观众来说，菜肴纷呈当然是好事，能欣赏到色味俱佳的精品佳作更是最大期待。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中国原创歌剧领域看着热闹、红火，却也隐藏着“新剧频出，精品难觅”的尴尬，而创作环节的“浮躁病”亦可能加剧这种态势的延续。

　　近20部原创歌剧上马

　　精品几多？

　　2013年原创歌剧项目着实不少，据业内人士粗略统计，国内各艺术院团及艺术机构大致有近20部歌剧正在紧锣密鼓地创排，《苏武》、《苏武牧羊》、《非鸣壮歌》、《八月桂花》、《貂蝉》、《妙扇公主》、《红帮裁缝》、《牡丹亭》、《兰花花》……另据透露，作家莫言的《檀香刑》也有被改编成歌剧的计划。

　　“原创歌剧创作正处在活跃期，势头强劲，而且观念多元、风格多样，有的借鉴西洋歌剧的路子，有的坚持民族歌剧道路，还有的是小剧场歌剧、实验先锋歌剧。”中国歌剧研究会主席王祖皆说。他总结了几点原因，歌剧这种艺术形式在中国已有近百年历史，积累了一定的创作经验与基础，观众的审美情趣也在不断提升，促使原创歌剧自身寻求新发展。此外，全国各地现代化剧场、剧院的纷纷落成，也扩大了演出平台，期待优质剧目的到来。

　　由于这些新剧目大部分尚未公演，对艺术质量不好作评，能出多少精品还是问号。不过，歌剧理论家居其宏的一个观点值得思考、警醒：“衡量一个国家之歌剧艺术发展、发达程度，创演数量标准固然是一个重要参数，但质量标准则更具根本性、实质性意义。”在他看来，当下不少中国歌剧的创演质量不甚理想，“除了那些毫不在意观众喜欢与否的现代派歌剧之外，大多数剧目的剧本和音乐创作质量较差，音乐元素与戏剧元素有机综合程度低，戏不抓人、歌不动人乃是其中最突出，也最致命的弊端。”

　　为一个剧本通信300封

　　谁能做到？

　　歌剧评论家蒋力关注中国歌剧20余年，近年来对歌剧制作、统筹多有涉足，所以对“内幕”还是比较了解。他最大的感触是，歌剧编剧、作曲太难，如若不是潜心、静心、诚心创作，根本不可能推出上乘之作。

　　先说编剧，蒋力注意到一个现象，写歌词的、写电视剧的、写小说和话剧的有了闲心，转过来写部歌剧本子过瘾，这样的歌剧文学创作能有多高的水准？不得不打个问号。“歌剧剧本紧密地关乎着歌剧的创作，然而，高校戏剧文学的教学很少讲到歌剧，人才几乎没有来源，歌剧院团中很少有专业剧作家，这些都导致高质量的歌剧剧本匮乏。”

　　艺术创作的前提是有一颗对艺术负责的心。蒋力记得，当年词作家王健、作曲家萧白一起创作剧本《霸王别姬》，因各居京沪两地，两个人为创作通信多达近300封，讨论的都是剧本、结构、人物和音乐风格。“这种沟通，这种创作的态度，在当今歌剧创作中越来越少。他们在创作上的高度一致，为歌剧《霸王别姬》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一度创作基础。”

　　经常参加全国歌剧类大奖评审工作的王祖皆发现，“现在很多歌剧剧本文本不够扎实，缺少动人的故事、鲜活的人物，缺少音乐性、感情幅度和动情点。”他用“浮躁”来形容创作者的状态，“某些歌剧项目的负责人想搞政绩工程，项目仓促上马，违背艺术规律；有些创作者为稻粱谋，极少深入生活，缺乏艺术积累。”

　　蒋力还讲了一件事，某艺术团体派人找到某剧作家，请他以“唐伯虎点秋香”为题写个音乐剧的本子，他回绝了。对方于是找到他的老搭档，出价100万元，老搭档毫不犹豫签了合同，并如期交货，稿酬如数入卡，后来那家艺术团体的领导调工作了，此事便无下文。当初“拒写”的那位剧作家感叹：“早知道给100万元，让我写什么都行啊！”

　　先写10首歌再用音乐串起来

　　此乃歌剧？

　　说到歌剧作曲的问题，居其宏的言语更为犀利：“新时期以来的新创歌剧，其中当然有精品，然而更多的是三等品甚至残次品。一些被作曲技术武装到牙齿的歌剧作曲家，居然写不出一条动人的歌唱性旋律来，倒是让‘既难唱，又难听’的音调充斥全篇。”

　　歌剧音乐的创作对戏剧性、音乐性及其相互关系的处理都有要求。然而现实创作中，有些作曲家把“写歌剧”当成“写歌”。“比如先写10首歌曲，包括咏叹调、二重唱、合唱，再写衔接、过场的音乐，最后加个序曲，就成了。这哪是歌剧，分明是歌曲剧嘛！”蒋力直言不讳。在他看来，目前国内真正能够驾驭歌剧创作的作曲家屈指可数，“从音乐创作到配器能全部独立完成的，更是少之又少，掰着指头数下来全国也就四五位。”因为自己不会配器，只能在写完音乐旋律后找别人来配器。这样一来，旋律与配器能否交融一体就很难说了。

　　还有一种情况是作曲家自己会配器，但因为时间紧，只好找别人来帮忙，比如自己的学生。有一位作曲家完成了一部歌剧作品，共四幕，包括作曲家本人在内，共有四人配器，最终由作曲家来“统稿”。可想而知，效果大打折扣，就连这位作曲家自己都直摇头：“有时间还是我自己配比较好。”

　　剧目多，邀约多，不少有名气的作曲家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有的人甚至同时接两个以上同等重量级别的歌剧项目。怎么办？找“枪手”！蒋力说，某作曲家曾自豪地说自己创作某部歌剧只用了15天，而据蒋力了解，实际只有3天。

　　“3天！连电脑打谱的时间都不够。这个活儿最终是被作曲家‘摊派’下去了，然后再‘回收’，统成了一部作品！”蒋力话里带着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