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人物|孤独周星驰：求求你们叫我星仔

周星驰：求求你们叫我星仔（点击观看组图）

　　【前言】

　　（文/秦川玺、图/马森、视频/张科明）

　　“小姐，需要帮忙吗？”

　　“需要。”

　　“怎么帮？”

　　“滚开！”

　　——这是周星驰新片《西游•降魔篇》里的一个搞笑段子。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也是他的处世哲学，他的原话是：“假如你真的帮不上忙，就真的滚开。”于是，这个被他刻意放到预告片里的搞笑情节，瞬间变得没那么好笑了，那些帮不上忙的人，似乎也就真的从他的生活中走开了。

　　出道以来，周星驰的头衔从“星仔”变成“星爷”，再从“星爷”变成了“周导”、“周董”、“周委员”，我们也逐渐习惯了在戏里笑话他出糗和无厘头，在戏外对他恭敬却保有畏惧感。因为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说，星爷脾气大、难相处、喜怒无常——他走到了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在《西游》上映前，他问搜狐的主持人于莎莎：“为什么你们要叫我星爷？叫我星仔不好吗？我希望都叫我星仔”。“星仔”这个称呼，最盛行于他跑龙套的时候；而时至今日，他说了以后，所有人依旧异口同声、恨不能饱含12分敬畏地叫一声“星爷”。但即使是合作过的陈松伶(在线看影视作品)，也要在微博上晒出一张与他合影的旧照时，撰文说：“以前叫他星仔、星哥，想不今天他已经‘升级’要改口叫‘星爷’。”

　　对于年近半百的周星驰而言，孤独，或许是个永恒的人生命题。

　　PART1：没有人离开星仔后变得更好

　　采访周星驰的那天恰好是小年，他全天只有一个通告：与戏中主创在北京做首映发布会。

　　某国际商业周刊的摄影师早早等在了边上的专访间，将椅子故意弄倒让他站在中间。一向不爱拍照的周星驰站好后随口说了句“不是做过这家（的采访）了吗？”身边的工作人员赶忙圆场，赞这本周刊在国际上的地位。匆匆拍了几张之后，周星驰说，差不多了吧，于是好几个工作人员赶忙说，好了好了，上前团团围住，招呼着星爷，不敢有一丝怠慢。这是我们所熟悉的场景，只要有星爷在的地方，大家都小心谨慎，似乎连空气都是易燃物品，要小心呼吸。

　　然而就在前一天，周星驰到访搜狐时，对主持人小声说，你们都叫我星爷，但我更希望你们叫我星仔，因为“年纪越来越大，希望别人能够叫我小一点。”主持人回了句“那怎么行。”采访结束后，记者、工作人员全都围了上来求合影，前一句后一句叫的统统还是“星爷”。“万一叫错了，怕星爷发脾气。”有工作人员这样解释。“周星驰的坏脾气，让他成为香港影视圈内特立独行、颇不合群的人。”2008年初，曾有媒体这样定义周星驰。

　　虽然周星驰喜欢的是李小龙，身上却总带有“忍者”精神：一种略带些偏激的斗志。他一直都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就像《喜剧之王》里面一样，只是遇到的挫折太多，最开始当“死跑龙套”时，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那些被习惯性反驳的经历让周星驰被动的闭上了嘴。在抓稳机会熬出头后，他一直都在急于向之前那些反驳过他，无视过他的人宣战：恰恰是你们当初反驳过我的那些点子，让我成功了。

　　至此之后，周星驰逐渐变成一个不大爱说话的人，将所有好的坏的想法统统藏好。张雨绮(在线看影视作品)说：“在压力大、责任重大的时候，他选择不说话的方式，不和别人交流，他在一个人承担。片子真的拍完了，我们一起去吃饭，他的话自然就多起来了。”周星驰很容易就将自己处于绝缘状态，哪怕巨大的压力把他的头发弄得花白，他也不愿意与别人分享。

　　张雨绮说的是《长江七号》拍摄时周星驰的状态，在这部戏的拍摄期间，是黄圣依(在线看影视作品)解约官司闹得最凶的时候，这场耗时近一年的官司最终以黄圣依胜诉而告终。在黄圣依向媒体的描述中，周星驰是一个脾气大、不在乎别人感受，甚至有些专制的人。与他有过合作的王晶(在线看影视作品)、一手捧他出来的李修贤，甚至合作多年的李力持、刘镇伟、吴孟达(在线看影视作品)也都曾这样评价过他。他也依旧保持不回应，不解释的作风。

　　最后，那些在报纸版面上时不时跳出来说周星驰的人，也渐渐自知惭愧了。在曾经的那些合作伙伴纷纷开始炒冷饭的时候，他拍功夫片；在武侠片最火的那几年，他拍家庭电影。最后，他坚持下来了，而曾和他一起做电影的伙伴们，也都将自己事业的最高峰献给了周星驰，没有人离开周星驰之后会变得更好。或许是因为周星驰在面对困难时的习惯性沉默，让很多人根本没在他身上学到过什么，因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也就没人能够成为他，更何况超越他。

　　Part2：他可能从来不需要真正的合作者

　　说到专制，二十多年前就采访过周星驰的台湾记者雅兰的看法很直接，“他一直是自我要求高的人，而且很有主见，但不红的时哪敢专制呢？”

　　2008年的时候，吴孟达站出来说：“他把自己提升到一个高度了，现在没有人敢否定他，但我觉得他需要被人否定，因为每个人都有错的时候。”这席话说的中肯，但没有人敢否定周星驰，过去那些和他一起打拼的人都离开了他，在他身边13年的田启文也在2010年时出走。这些人都伴随着周星驰大半段的打拼历程，他们在周星驰面前还尚存细微的话语权，但现在的工作伙伴都是慕名而来的后辈，虽然术业有专攻，但都深知与周星驰之间巨大的悬殊，没人敢像过去给点什么建议，更不用提去否定他了。他和身边工作人员不可能平起平坐，也就导致了身边的人永远无法接近他，凡事都小心谨慎。

　　郭子健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西游》片头的字幕上，对此，他很谦虚的表示是与星爷商定之后做的决定，因为周星驰三个字更有宣传价值。在说到与周星驰之间的关系时，他说：“其实每个好师傅都是很难搞的人，有些甚至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如果你受得了，就会真正学到东西，也不会介意师傅是怎么对待你。”

　　现在的周星驰并不缺合作者，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星驰从来不需要真正的合作者，他一个人就能包办所有事。《西游》中，周星驰虽然没有出现，但连群众演员身上都有他的影子。

　　Part3：一帽避世和习惯性沉默

　　采访当天，星爷心情很不错，换上了黑色唐装，配了双有红色格纹的爆潮款登山鞋，摘下了那顶黑色的改良贝雷帽——这顶帽子都快与他本人的出镜率持平了，他喜欢在走出电梯，或者登上舞台的时候先低头并刻意压低帽檐，然后再随心情决定是将帽子拉高抬起头，还是选择用手托住腮，这样低着头帽子就能挡住半张脸，眼睛在阴影中看不出喜怒哀乐。

　　从2010年之后，戴着帽子出现在公众面前，已经成为周星驰的习惯。采访中问他，他笑了笑，解释：“因为天气很冷。”这显然只是借口：任何一个演播室的照明灯与暖气都能让穿着T恤的人感觉到燥热，首映发布会上那么多照明灯，加上酒店里本身就有的暖气，最少也有25度……

　　这是周星驰惯用的招数，面对媒体，他依旧习惯性沉默，他不会让你猜到他真正的想法，你只能通过一举一动读出他的潜台词。2001年的时候，他面对许戈辉还会侃侃而谈一些自己对于人生的态度和自己的生活习惯，但后来，他和媒体的关系也拉开了距离。在他和星女郎们打的那些官司，和恩师、多年搭档不和的纠纷中，媒体们还是选择了站在更愿意站出来说话的“弱者”面前。周星驰的那份沉默，让他在媒体面前变成了那个强势的一方。后来有记者采访问他：现在都说你是大师，你怎么看？他说：“我请你吃饭了。”

　　周星驰曾当着大家的面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开玩笑说起爱吵架的父母颇有喜剧效果，让他得到不少遗传。除此以外，他拒绝透露任何有关自己童年的信息。有媒体称，有一次星妈受骗，爆了星爷不少料。这似乎是唯一一次人们得知生活中的星爷是什么样的。这次爆料后，传说星爷怪罪星妈，以至于她赌气离家出走了好几天。

　　2007 年12 月23 日，周星驰和北大、清华等十几所高校学子见面。像以往每场内地大学校园讲座一样，周星驰无一例外，都会被热血沸腾的粉丝邀请，当众表演一段经典台词：“曾经，有一段珍贵的感情……”尽管台下任何一个影迷都能倒背如流。周星驰这次照旧面露尴尬，婉言谢绝。时间久了，周星驰也就干脆统统说“不记得了。”

　　Part4：内地很多对我电影的讨论，我不理解

　　这几年，虽然外界纷扰，但周星驰依旧保持着和以前相同的生活习惯，比如不需要拍戏的时候会准时在公司朝九晚五，交通工具偶尔是自行车，偶尔会打出租，和司机天南地北地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八卦，香港狗仔也都放弃继续追逐他，因为他的生活基本就是家与公司两点一线。他很少看新闻，很少上网，社交软件更不是他中意的互联网设备。与网络环境下的虚拟社交相比，他更喜欢把朋友约出来，面对面的沟通。“当然，讲电话也可以。”

　　所以在周星驰的电影中，找不到互联网文化的影子。虽然他的《大话西游》被认为是互联网文化起步之初最重要的文化符号。“内地很多人讨论我的电影，讨论到一定层次是我不能理解的。”《大话西游》这部作品，从某种程度上像把双刃剑，一方面成就了周星驰，一方面又限制了他。

　　《大话西游》彼时在香港上映时，票房并不理想。“那时候香港人看周星驰电影，一定要够好笑，如果周星驰不好笑了，恨不得拿鸡蛋砸你。”郭子健回忆。当时他还是学生，他说，“月光宝盒”看不大明白，“仙履奇缘”就觉得很好看。香港观众给周星驰打下的标签就是喜剧演员，搞笑就买账，不搞笑甩手就走。那时候，周星驰需要面对的，仅仅是如何让别人接受自己除开喜剧演员之外的才华与想法。

　　但没想到，这部电影意外在内地火到不行。内地观众为他打上了“无厘头”的烙印，就如同电影里打在孙悟空脚板上的三颗痣一样，他从此被认证成了无厘头的一代宗师。这个意外的光环借势让他进入创作高峰期，但也变成了他的紧箍咒——如何拿下“无厘头”的这个标签，成为了最困惑他的问题。无厘头对于周星驰来说，只是他众多才华中的一样，但对于大众来说，那几乎是周星驰的全部。

　　Part5：一万年太久，爱我，现在

　　“其实我一直都希望能够有机会拍爱情片，而且是有悲有喜的爱情。”在拍《长江七号》的时候，周星驰这样说。外界盛传周星驰花心，从罗慧娟到朱茵(在线看影视作品)，还有莫文蔚(在线看影视作品)，和于文凤，几乎每段绯闻的结束后，媒体都拿“花心”做文章。导演刘镇伟曾说，周星驰老了之后一定会后悔曾经放弃朱茵，“将来他老了，也会说出至尊宝的那段对白。”

　　五年以后，周星驰拍了这部《西游降魔篇》，其中最大的颠覆来自于海报上那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对应电影里的桥段，是文章饰演的唐僧抱着垂死的段小姐哭着说，“我爱你，我愿意爱你一千年，一万年。”段小姐说“一万年太久……爱我……现在……”

　　这是周星驰在电影中难得的对自己过去的一种推翻。他的回答是，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样说来，那个天天在感叹“时间已经不多了”的周星驰，和他一起白头的人还未出现，但他自己的头发已经花白了。

　　采访手记：孤独是一种美学

　　周星驰已经习惯于用见招拆招的方法防卫记者的问题，然后很礼貌地让自己与大众之间保持了距离。迄今为止，很难在哪篇报道中找到一次像样的星爷专访。他几乎不会拒绝回答你的提问，但总能洞察出你的动机，然后如打太极一般慢吞吞地卸去问题本身的力道，再顾左右而言他。原本他可以有一万次的机会通过媒体向大众掏心掏肺——就像其他明星所做的一样——但他选择了拒绝。

　　在蒋勋的《孤独六讲》中，孤独有六种，而思维孤独，是六种孤独里面最大的孤独。“因为必须要先忍受，他所发出来的语言，可能是别人无法接受的，甚至是别人立刻要去指责的。作为一个孤独者，他能不能坚持自己的思维性？这是很大的考验。”孤独如同幸福一样，都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一种心理体验。只是人面愿意面对的是幸福，愿意回避的是孤独。这是人类作为群居动物的天性，却对解脱孤独无益无用。“孤独的同义词是出走，从群体、类别、规范里走出去，需要对自我很诚实，也需要非常大的勇气。”而如今，年近半百的周星驰似乎已经开始学会如何面对孤独，审视它，然后接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