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期：《澎湖湾》歌者潘安邦：遥远的乡愁

[提要]　　以《外婆的澎湖湾》一曲成名的歌手潘安邦，在2013年2月3日传出猝逝消息，享年52岁。潘安邦1979年出道，常在台湾校园内演唱成名曲《外婆的澎湖湾》，近年来转往大陆发展，曾于北京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献唱此歌，在大陆一举成名，也让该曲在大陆开始传唱。 [我来说两句][往期回顾]

　　有张演唱会专辑在网上流传不衰，名字叫《未央歌——台湾民歌三十年演唱会》，杨弦、叶佳修、侯德健、陈明韶、潘越云、蔡琴、马兆骏等台湾校园民谣运动的主将都到了，其中也有潘安邦，他唱了经典的《外婆的澎湖湾》。在演唱会上，小茉莉包美圣憧憬地说，希望民歌四十年、五十年他们还能一起唱歌。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先是马兆骏心脏病发作去世，李宗盛等一众好友唱着《那年我们十九岁》为他送别；近日，仿佛青春永驻的潘安邦突传噩耗。一个在“风中的早晨”离开，一个“踏着夕阳归去”，歌在耳畔，人已远行，令人惆怅不已。

　　从1975年开始，直到台湾解除报禁、党禁，那十余年时间，是台湾校园民谣运动的黄金时代，无论时间、规模、作品还是影响，在华语音乐史上都属空前绝后，齐豫、潘越云等一大批民谣歌手涌现，《橄榄树》、《乡间的小路》、《外婆的澎湖湾》、《再别康桥》、《恰似你的温柔》等经典歌曲传遍两岸三地，让刚从文革中走出来的大陆民众如沐春风，不止一代人有资格称自己是听着台湾校园民谣长大的。有点奇怪的是，当时李谷一的《乡恋》等流行歌曲遭到批判，被称为靡靡之音，但台湾民歌却畅通无阻，看来无论词曲还是演唱，都实在是清新健康，无可挑剔。

　　在我看来，潘安邦堪称台湾民歌的形象大使，他身高超过一米八，相貌出众，声音清新温润，在民歌三十年演唱会上依然像个俊朗青年，更何况当年十九二十时。1989年春晚，潘安邦戴着黑帽子，走着潇洒的台步，话筒在手里抛了再接，白色风衣像大裙子甩来甩去，在大陆青少年心中的帅气程度绝不下于1987年的费翔。当年我才13岁，可能还不知道潘安邦是谁，但牢牢记住了《外婆的澎湖湾》，那个有夕阳沙滩、仙人掌还有老船长的地方，成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神奇之地，什么地方的沙滩能种仙人掌呢？可能跟我有同样困惑的孩子并不少。

　　潘安邦并不是我的偶像，实际上当时的民歌手都不是偶像，他们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人文气和学生气，活得自然，自在，自行其是。他们大多是外省人，出自眷村，潘安邦的爷爷和父亲还都是国民党将校，他们身上的气质与大陆中国毫无间隙，而清新文雅，又令刚从文化荒漠跋涉出来的大陆人民耳目一新。他们不是流行音乐生产线造星的结果，而是台湾思想解放运动在艺术领域的闪光，在这一代人之后涌现的齐秦、张雨生、童安格等歌手，才正式成为第一批台湾大众偶像。

　　在民谣运动的后期，他们的转型也颇为洒脱，李宗盛成为金牌制作人，吴楚楚开了飞碟唱片，在我们用大锅收看香港卫视的年代，“飞碟巨星耀亚洲”的口号天天在屋里回荡，周治平、马兆骏等成为流行音乐人，陈明韶等几个女歌手赴美定居。而潘安邦更是毫不恋战，巅峰时期携带娇妻美眷归隐江湖，成了服装生意人，被视为神仙一般的眷侣，没想到天不假年。金庸的《书剑恩仇录》中乾隆送陈家洛一块玉，上面刻着十六个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用来形容潘安邦的一生，虽然不是正解，倒也有几分贴切。

　　有时回头看历史蛮有意思，在历史上，总有一些时代显得卓而不群，他们往往处在旧时代即将落幕，新时期喷涌欲出的时候，新旧交替，群星闪耀，如春秋时期的思想家群体、清末民初的知识分子群体、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画家、工业革命来临之际的苏格兰大师们、十九世纪的巴黎作家阵营。20世纪70年代的台湾，正值专制统治逐步退出，民主社会初试啼声，社会解冻，思想激荡，一个青春社会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时候，一群大学生扔掉可口可乐，抓起木吉他，唱起自己写的歌曲，为自己也为台湾寻根，竟然就创造了一个群星闪耀的民谣时代，虽不能与那些大时代相比，但其成就已足可傲视后来者。潘安邦等歌手身列其中，这一生足矣。

　　回忆起一些趣事，跟潘安邦有点关系，补录如下：

　　1989年我刚上初中，开始有了政治课，模糊记得潘安邦的《跟着感觉走》遭到了批判，批判者谁不知道，大意是“跟着感觉走，那还跟不跟着党走？”“现在的青少年价值观混乱，如何得了！”还记得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也遭到了批判，说“我拿青春赌明天”导向非常危险，但查资料发现这首歌是1991年，看来批判还不止一年。当年政教处主任还给我们讲世界大势，说美国正在打“和平演变”牌，这家伙比原子弹还厉害，能直接腐蚀我们的脑袋，和平演变在全世界都得逞了，偏偏在中国失败了，但是，人家尼克松都算好卦了：《1999，不战而胜》。那主任绘声绘色，乱讲一通，把我们这些孩子吓得够呛。

　　潘采夫（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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