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渤文章受访谈《西游》：它是一盘扬州炒饭

《西游》剧照

文章舒淇剧照

　　羊城晚报讯 一人一妖，一正一邪，一师一徒。两位内地实力派演员，这次相聚《西游·降魔篇》，文章是唐三藏，黄渤是孙悟空。两个角色都很重要，也都很难演———从传承看，文章版的唐僧便像是当年的“至尊宝”转世；从角色看，黄渤更是直接挑战了当年周星驰在《大话西游》中创造的不灭经典。

　　他不是至尊宝

　　他是孙悟空

　　黄渤：我的造型是一老头，观众就不会做比较

　　刚开始邀我

　　我说算了吧

　　羊城晚报：最开始星爷是怎么找到你的？

　　黄渤：那时候是星爷的公司找过来，电影的名字还不叫《西游·降魔篇》呢！我听对方大概说了一下故事，想了想，说：算了吧。后来对方又打电话过来，说有剧本了，你看一下吧。我看了看，还是说：算了吧。

　　羊城晚报：为什么不愿意？

　　黄渤：周星驰那个“孙悟空”太经典了！何必呢？挑战一下自己，或者挑战一下别人？没意思！

　　羊城晚报：那为什么最后还是接了？

　　黄渤：星爷亲自给我打电话，我刚开始还在找理由，说档期紧什么的。后来我把实话说了：你演得太好了，我赶不上，就别糟蹋你的作品了。真的，我要是接了这个角色，60%的机会等着挨骂，因为影迷根本不会接受我演的孙悟空！但是星爷说，你先告诉我，你想怎么演。后来我们见了面，我就开始表演。他说：你想的比我想的好很多，就按你的来吧。

　　羊城晚报：你喜欢他的作品吗，最喜欢哪一部？

　　黄渤：我很喜欢周星驰的片子，最喜欢《喜剧之王》。

　　这一盘炒饭

　　有我有星爷

　　羊城晚报：你最开始是怎么设计孙悟空这个角色的？

　　黄渤：我就是按照过去的经验，想了一条比较现实主义的路子。我说，造型就要一个老头，因为孙悟空在山底下关了500年，他肯定是苍老的、苍白的、孤独的，甚至有点接近神经病的状态。这个造型还有个好处，观众压根就不会想到以前的孙悟空，没法比较了！

　　羊城晚报：现在的呈现，跟你说的这个差不多。

　　黄渤：没有！好些东西都被星爷改掉了，这次我的现实主义表演方式遭到了很大的挫败！比如说，唐僧第一次下到洞中见到孙悟空，我原来的设计是这样的：孙悟空正在找一只小蜘蛛———这只小蜘蛛是他在地底下唯一的伙伴，他特别担心它不再出现了。然后，我就念念叨叨跟唐僧说，这只小蜘蛛的爷爷曾经怎样怎样，它的爸爸又怎样怎样……后来这些根本没用上，我一想也对———你把一个完全现实主义的东西放到超现实主义的片子里，那是不对的———太突兀了。

　　羊城晚报：最后的孙悟空，有多少是黄渤的创作，又有多少是周星驰的？

　　黄渤：怎么说呢？这就像一盘扬州炒饭，米还是米，但里面放了鸡蛋，还有多少原来的颜色和味道？这个分不清楚，反正最后是一盘就行了。

　　被折磨惨了

　　也兴奋惨了

　　羊城晚报：周星驰在片场的导演风格是怎样的？

　　黄渤：他挺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拍的镜头没那么零碎，最后剪掉的也不是特别多———他都拍过多少戏了，经验太多了！但是，他的现场调整也挺多的，会临时蹦出来很多东西。这点跟我还挺对路的，我也不会那么严格地按照剧本，属于那种不太容易满足的演员。

　　羊城晚报：他怎么激发你们的创作？

　　黄渤：在片场，他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黄先生，我们这样好不好？”我演完，问：“怎么样？”他说：“你觉得呢？”我说：“我觉得还不错！”他说：“那就好。”我说：“换个方法呢？”他说：“也行。”

　　羊城晚报：听说他会演给你们看？

　　黄渤：对，我觉得这样挺好，是最精确的。这次他给文章示范得最多，文章这次被折磨得挺惨的，真是难为他了。没办法，大家的特质不一样，你说让周星驰来演葛优也不成啊，打死他都不成，反过来也一样！都一样，舒淇也快崩溃了。但怎么说呢？折磨惨了，但也兴奋惨了。有一段戏，我来来回回演了几十次，有哭的有笑的，都是不一样的演法。

　　别人是错的

　　星爷就对了

　　羊城晚报：这次跟周星驰合作，你学到了什么？

　　黄渤：他对喜剧的理解，那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的东西，我是学不到了。我学到的就是方法。比如对于喜剧，他永远不会在一个点上停住。我们平时拍喜剧，造成一个尴尬点，觉得观众在这里肯定会笑了，那就够了，顶多再玩一点细节。星爷不会，他会一路继续下去。比如我和文章的那场戏，原本我就是拿出几根甘蔗来劈。拍完了，周星驰说：“如果你这时候再拿出一个榴莲呢？”又拍，然后他又说：“如果你再拿出一根香蕉呢？”最后就成了你们看到的那段，特别搞笑。还有态度，比如过去我当演员，很难听到导演说：“你用别的方式再来一次。”这句话其实挺让我兴奋的。

　　羊城晚报：他对于情节的构筑方法呢？比如最后孙悟空跟唐僧大战，突然就停了，然后出现的镜头就是孙悟空已经被收服。

　　黄渤：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也对这段有疑问。我当时也提过，我说，就这样收服了吗？不用拍出我内心有什么转变吗？星爷的回答是，这是原著《西游记》都没解决的问题，我们也解决不了。我一想，是啊，本来就是武力征服嘛，搞那么多反而就烂俗了。星爷就是这样，他不是个正常思维的人，他的片子放到别处思路就是错的！

　　羊城晚报：你看了成片之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黄渤：我看到了一个成熟的周星驰！

　　他是唐三藏

　　也是至尊宝

　　文章：电影百分百是他的，角色百分百是我的

　　舒淇是爷们

　　我是最帅的

　　羊城晚报：星爷找到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拒绝？

　　文章：没有，因为我刚开始压根就没觉得他会找我演！最早是我在新加坡出差，江志强打电话叫我飞香港见一眼周先生，我就去了。那天我们聊天，说一些有的没的，后来他突然问我看没看过《大话西游》，我说看过。我觉得他可能是要拍戏，但他并没有透露太多，我也没多想。直到《西游·降魔篇》开机前一个月，星爷突然打电话过来，说给我发了剧本。等到我们再次见面就在横店了。

　　羊城晚报：除了有《大话西游》经典在前，你这次最大的难度在哪里？

　　文章：演星爷的戏总之是挺有压力的。而且他一早就告诉我，这部戏主要说的是唐僧的故事。

　　羊城晚报：你演的唐僧基本上都是蓬头垢面的，这个造型还满意吗？

　　文章：我觉得我应该是全片最帅的了———因为没有比我更帅的！我原来还想，小猪（罗志祥）也来演，他可能得帅点吧。结果到了现场一看，我眼睛都亮瞎了———惨白的一张脸，都什么呀？！黄渤就更不用说了，我一跟他对戏就根本绷不住！

　　羊城晚报：很多人会羡慕你跟舒淇演情侣，你跟她的合作怎么样？

　　文章：以前我看电影，觉得她是“这样”的，但后来跟她一接触，原来她是“那样”的！她就是个爷们，你就完全找不到一点婉约———我挺失望的（大笑）！你知道，她经常穿着拖鞋和帽衫，端着杯咖啡，摇着摆着就来了，一进化妆间就大叫大嚷……这回电影里算是表现了真实的舒淇，生活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星爷很深刻

　　台词抠细节

　　羊城晚报：听说周星驰在现场对你示范得最多，他会要求你一定按他的方式来吗？

　　文章：他不会要求我一定要怎样。他当过演员，他很知道我们有权利自己去甄选———到底是自己设计得好，还是导演安排得好。但是我肯定不会反感他对我的指导———人家有好的，干吗不用？星爷很有意思，因为很多导演都是坐在监视器后面的，但他不是，他喜欢坐在我对面，观察我细微的表演，刚开始我很不适应，后来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羊城晚报：黄渤说演员都被折腾得挺惨的，特别是你。

　　文章：他也好不到哪儿去！黄渤属于那种想太多的人———没拍之前，就给自己弄了特别多的设计。他这样挺好，但我就是把自己当成白纸进去的。

　　羊城晚报：你的表演能看出文章和周星驰两个人的影子，你觉得其中更多的东西是来自你还是他？

　　文章：电影百分之百是他的，角色百分之百是我的。（笑）

　　羊城晚报：这部电影看得出来是用普通话来拍的，这会影响原来周星驰最擅长的港式无厘头风格吗？

　　文章：星爷其实是一个挺深刻的人。我们最吃惊的是，他会把一句台词反复跟我们所有演员推敲，前后左右，找到最合适的句型或者单词。比如说，刚开始的渔村那场戏，有个村妇问我：“你有没有死过老公？你有没有死过兄弟？你有没有死过舅舅？”星爷就总觉得这句话说起来很怪，最后想来想去把“舅舅”改成了“邻居”———这么细节的地方！所以，是粤语还是普通话真的不成问题，他对语言确实挺有研究的。

　　表白那场戏

　　开口就想哭

　　羊城晚报：你最喜欢周星驰的哪一部作品？

　　文章：肯定是《大话西游》。每次看这部片子，那种感受都很难形容。我记得曾经看过微博里有个哥们说，他以前看《大话西游》是看一遍笑一遍，后来看《大话西游》是看一遍哭一遍。我觉得他的形容挺接近我的感受的，这是一部相当有预见性的电影。

　　羊城晚报：那你会不会觉得《西游·降魔篇》是《大话西游》的圆梦？

　　文章：我们沿用了《大话西游》里的一些东西。我记得周先生曾经跟我们讨论主题曲用什么，当时我们都说是《一生所爱》，因为那已经是深入骨髓里的旋律，甚至我后来自己拍的戏，都用了这首歌。

　　羊城晚报：这部戏里面唐僧跟段小姐表白那场，演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文章：这部戏周先生是顺着拍的，因此到那段，整个情绪都有了。在现场，我根本不能念那段台词，一念就想哭！我只能一直把情绪收着。我想那场戏最后不管谁看了，都会挺感动的。

　　羊城晚报：你怎么看《西游·降魔篇》对《大话西游》的传承？

　　文章：这部戏就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珍惜眼前人吧，挺与时俱进的。我记得以前舒淇小姐说过一句话，她说《大话西游》是“只在乎天长地久，不在乎曾经拥有”；《西游·降魔篇》则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话特别有学问！

　　三秒七表情

　　很有成就感

　　羊城晚报：你第一次演星爷的片子，会担心观众对你的接受度吗？

　　文章：我不管了！当年拍《失恋33天》的时候我还挺纠结的，特担心那样的人物能不能让观众认同。既然过了这一关，这次演的起码算是个正常人吧，所以我一点都不纠结了。只不过，过去老百姓看我的表演都是电视剧，那是一种长线的表演，当你进入90分钟的电影，风格必须有转变，得重新调整自己的表演节奏。你知道有些电影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帮电视剧演员在表演90分钟的电视剧，但《西游·降魔篇》是真正的电影，我在想，我一定不能给观众电视剧的表演！我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就是在这部戏里，三秒钟做了七个表情！

　　羊城晚报：你自己也是个成功演员了。你看这部片子，感觉怎么样？

　　文章：香港电影我拍得并不多。一直以来，值得去推敲的喜剧不多，但你看去年到今年的电影市场，观众对于喜剧的渴望确实越来越高。我觉得大家看喜剧就是为了开怀一笑，那就不要太用批判的眼光去审视喜剧。这部片子我还没有看过完整版，我看的时候还没做后期，很多蓝布，说实话挺破坏意境的。等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一定要到电影院看一次！

　　羊城晚报：就内容而言，你觉得《西游·降魔篇》比起《大话西游》，突破在哪里？

　　文章：我觉得我们做到了大家都满意，刚刚好。其实无论什么事，你做到极致就会陷入瓶颈。这是一部正能量的电影，传达的是人心向善。大家不要用世俗的视角去抠细节，比如和尚怎么能有七情六欲？电影最终传达出来的东西是老百姓能感受到的，这是最关键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