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工作坊新戏《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

　　这一夜，赖声川相声说自己

　　其实，表坊新戏《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就是一部导演赖声川的个人旅行经验节选。“就是他脑子里装的记忆，再把记忆幻化为两个人物编写出来。”主演之一冯翊纲如此概括表演工作坊的2011年度大戏。

　　这也恰恰是这部戏与赖声川之前的诸多作品最为不同的地方。

　　从法国卢浮宫、威尼斯嘉年华、意大利无声岛、科隆大教堂的奇异见闻，到印度、秘鲁、不丹、弗洛伦萨斯桥的匪夷所思际遇；还有海尼根啤酒场、LA“Trust me”餐厅、新加坡“没有价钱”饭馆、巴黎顶级鹅肝店的令人难忘又意外的“吃”的经历……赖声川把这些年来不同的旅行经验，各国海关的通关遭遇以及不同文化背景迥异的居住与饮食落差……都在两个演员的抬杠中一一展现给观众。

　　赖声川说，从来，自己就不是一个“自传型”的作者，在他之前编创的30多部原创作品中，“我”在哪里并不很好找，因为他绝不会是某一个单一角色，导演也不会把自己生命中完整的原始经验放在戏的某个情节当中。常常，他更像一个旁观者，把许许多多人的经历与经验糅杂拼贴一起，形成了戏里的故事。但这次不同了。

　　导演通过表坊建立的“相声剧”的格式，试图把自己多年的旅行经验写下来，并且转换成相声，也就形成了今天表坊第七部“相声系列”——《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旅行和相声，是我生命中两个重要元素。每隔一段时间会做一次旅行，每隔一段时间会做一部相声剧。这部戏，让这两个元素合并起来了。”

　　赖声川作为《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的编剧和导演，制作人王伟忠担任艺术顾问，这出戏基本上只有两个主要角色，由相声瓦舍创办人冯翊纲与演员屈中恒主演。

　　冯翊纲饰演的是一个出外旅游时一定要六星级享受，非常世故，跑遍世界的某制作公司前总裁吕仁，另一个是屈中恒饰演的程克，他曾是红牌导游，辞职后做了一名以迷路为目的的背包客，两人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上相遇，同因岛上发生革命被困住，无聊又无奈的两人，开始聊起各自的旅行经验和生活体会，从中回味省思自己过去的生命旅程，并各自思考未来的人生行程。

　　一段吕仁回忆早期时办美国签证的经验，可能是很多八十年代去办过美签的国人感同身受“血泪史”。在台湾，早期美签和中国大陆一样难办，所以不少想要出国的人都会先向“高人”请教，该怎么应对签证官，尤其英语不灵的人有什么诀窍可以应付，获悉只要习得了三句对答就可打天下——“Hey, man”“Look Look, man”“No way, man”吕仁排了大半天队后，总算进了当年的美国领事馆办签证，当然这三句“诀窍”非但没有帮到他反而笑料百出。为了不失“面子”，在遭拒签后，他一面表现出礼貌，心里却暗自骂着脏话发泄愤愤“谁要去你美国啊？跩个屁啊？”¬——可事实是，所有在排长队等签证的人即使表面再显得满不在乎，却都是抱着满满的美国梦，憧憬着美国那个想象中的乌托邦，就如戏里吕仁夸张的想像抱住山姆大叔大腿，“就算让我去JFK买个自由女神就回来也够过瘾啦！”

　　闭塞时期人们对外部世界的向往与艰难，导演却在嬉笑和熟悉的集体回忆里，不急不缓地讲给你听。

　　赖声川说，“主题虽然是旅行，但我要玩的其实是生命的对话。”旅行的本质和目的到底是什么？导演通过程客和吕仁各自讲述故事也向在座的每一个观众提出问题。

　　3月中旬，《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在200多万人口的台北市连演14场，1500人的戏剧院场场爆满。而这对于表坊来讲已是演出的常态，台湾的戏剧观众对赖声川是熟悉的，每一个包袱，观众都能默契地回应，这对于演员和创作者来说，是最珍贵且长期才能养成的气场。8月，该剧将在北京上海等地巡演，赖声川希望，带着他个人人生体会的旅途经验能得到相似文化背景的内地观众的共鸣。

　　不沉重，但有笑声和温暖

　　时隔6年，第七部“相声”系列作品《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与其说是一出相声，不如说它是一出戏。就像赖声川自己说的：“它更像两个老朋友在一起边抬杠边聊各自的旅行经验。”

　　开场不到1分钟，当讲到第三句话，笑声已经在现场弥漫开来，这就是赖声川，和他的相声剧。

　　而相比之前的作品都是五、六个大段子的组合，这次“在旅途说相声”则有二十多个大小段子编织成一个大旅游，段子更为密集内容也更紧凑。

　　在介绍这出戏的创作缘由时他说，很久以前，《联合副刊》当时的主编痖弦老师就向其邀稿，希望他把这么多年来的旅行经验写成游记。导演当时答应了这个约稿，却始终没有动笔。后来他把爽约归于，“可能因为我是写戏的，不是写散文的，所以正经八百的叙述一个严肃的经验或者改变生命的经验，我好像有点不习惯。”如今，他以一个不那么“正经八百”的方式把自己旅行经验呈现给他的观众，这也是第一次，他清晰地将自己的个人经验放进了戏里。

　　“《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从某一方面其实就等于是我欠缴的游记。” 导演还不忘顺便还上多年前的稿债。

　　这也是不多的，赖声川作品中没有“沉重”主题的作品。导演似乎想向观众证明，一出不浅薄不闹腾的戏也可以不沉重，它同样不少笑声和温暖。

　　早期赖声川的作品无一例外地充满了对政治的讽刺和探讨，社会问题、底层人的挣扎是他作为一个导演的关注和关怀。那个时代，剧场之于台湾，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充当着一个社会论坛的角色，很多尖锐的社会话题在舞台上呈现，而他们的演出也出乎意料地取得很好的口碑和商业成绩，“其实我们每一次都是往上顶一下那个线，这个空间都是争取出来的。”

　　而从2000 年《如梦之梦》开始，赖声川戏里的政治色彩开始弱化，转向对人性的内在的发现，21世纪的台湾舆论环境也日益开放和纷杂，剧场的“社会论坛”功能随之减弱。 2010年，随着描述台湾眷村60年变迁的作品《宝岛一村》相继在台湾、新加坡、内地等华语地区引起巨大反响，赖声川发现，剧场作为“社会论坛”的角色在当下依然有它巨大的活力和潜力。

　　不过这次，他想要轻松一点，“这次千万不要抱着沉重的含意来看。就是轻轻松松的一出戏”。导演半开玩笑地如此介绍这部新戏。赖声川这回要让大家在笑声中穿插一些生命问题的思考。

　　例如，戏的下半场导演有意识地有一大段讲的在印度的旅游经验，赖声川去过印度多次，他对印度有深切的体会。“印度是个所有逻辑都讲不通的地方，你平常所有习惯都用不上。他最常举的例子是印度的休息站，他有次在印度到休息站时，想上厕所，跟印度人讲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厕所在哪，”印度人点头及摇头的动作很像，让人搞不楚他的回答究竟是什么意思，弄很久才知道原来他说这休息站没厕所，要自己想办法。”

　　“印度之旅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赖声川说：“去过印度，你看世界的态度会完全改变。”

　　“你觉得，越旅行世界是变得越来越大还是越来越小？”这是程客在戏中问吕仁的问题，导演也试图从自己的旅行经验回顾中找寻它的答案：旅行的滋味会让人想继续踏上旅途，去探索永无止境的奇观美景？还是旅行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对世界上一切奇异的整理与统一，让我们不出门也能知道天下事？吕仁和程客或许都在借用旅行在逃避些什么。但终究，无论在地球上绕了多少圈，最终面对的还是自己的脚步。

　　而不管走多远、多久，出行的人都会被家和爱人留住脚步，一个电话一份牵挂就是将漂泊的孤舟拉扯回的那个绳索——无论是对于6星级旅行者，还是背包客，都是如此。

　　相声剧鼻祖睽违6年新作

　　这是一出不是相声的“相声”。

　　“说穿了，不管是相声还是戏，都是幌子，它其实是赖声川的脑子。”——这个“脑子”呈现出的就是表坊的第七部相声剧作品《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与之前每4年一部相比晚了2年。不同的是，这6年间，相声剧这一形式随着内地戏剧市场的升温，被诸多后来者相继模仿，那些看着“麻花”系列、嘻哈包袱铺成长的新的戏剧观众，最新了解到的赖声川相声剧仅是2005年《这一夜，Women说相声》。

　　也许他们中许多人并不大了解，正是赖声川和他的表演工作坊在26年前，历经7个月的即兴创作《那一夜，我们说相声》，用“笑声背后的哲思”创造了崭新表演形式——“相声剧”，也创下了新的相声作品出版销售记录——原声录音带售出达上百万套。《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因成功结合精致艺术与大众文化，成为了台湾现代剧场史的转折点。

　　“有多少事情是他认为重要却最终一场空，有多少是他忽略了却随时就在他身边”——太多的东西是不知不觉中没有掉了，这是赖声川创作“说相声”的初衷，也是他和他的表演工作坊的第一个剧，他选择以自己不专业的相声，作为工具，从学会说相声来讲它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死掉的。

　　结果，用相声写下了相声的祭文。

　　之后，表坊以每4年一部的速度相继创作《这一夜，谁来说相声？》《台湾怪谭》《又一夜，他们说相声》《千禧夜，我们说相声》，继而是《那一夜，Wmen说相声》，场场成功——以“相声”做基酒，到底可以调出多少口味不同浓度不同的酒来？赖声川想告诉你，有无数可能性。

　　这一次，一个六星级奢华旅行者和四处冒险的背包客，旅行都是为了——逃离现实——逃离工作，逃离老婆孩子，或是逃离被现实洗礼的连自己都不舒服的“自己”，却逃到一个正在搞革命的南太平洋上小岛国，被困在饭店里只好聊天解闷。两人一边向观众描述走过的世界，一边面对内心的自己。

　　或许这出来自相声剧鼻祖睽违6年的《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会更新这些新生戏剧观众对“相声剧”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