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战役很多年之后,四平再次进入话语中心。此前这座城市一直以东北战略要地,吉林省第三大地级市等面目在国人的认知中模糊地存在着。四平最近的声名鹊起,是因为一部很粗糙的民间自制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四平青年》。
《四平青年》出自四平市某剧场的几个二人转演员之手,故事内核大概是《古惑仔》、《两杆大烟枪》、《疯狂的石头》的切分组合,人物分别为村里混混、城里黑社会、富二代、杀手……剧中人物几乎每句话都带着脏字儿,但粗制而非滥造,具备了一种很生动的民间气势。著名媒体人王小山就是四平人,他丝毫不掩饰对这部网络电影的喜爱:“每条街我都认识,俺们四平青年之有才超乎想象,给好多大导演一个亿也拍不出这爷气。太牛了,超赞!”
然而一片叫好声中,官家出来了。据报道,四平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方面却认为这部影片对四平的城市形象产生负面影响,要求人民剧场辞退剧中所有演职人员,同时在网上删除视频。该片导演、曾任人民剧场经理的李平证实,所有参演人员均已被辞退,大家“已各奔东西”。
我在触目可及的各种国产文艺作品中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很少敢于直接用地名以增强故事真实感。譬如电影电视剧小说话剧中,见得最多的是“江城”“滨城”等等根本不存在的地名。一如从前录像厅里看的港片,片名过后必定立刻蹦出两行字,上面是“本片故事纯属虚构”,下面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刚拿了金马奖的高群书曾经导过一个很有名的涉案剧,名叫《征服》,孙红雷(在线看影视作品)演的,各个卫视至今还在不断重播——里边就把案件原发地石家庄改成了“衡州”;而孔二狗风靡一时的网络小说《东北黑道风云二十年》,也没有点出城市名字,而是含混地用了“市区人口不足百万的中国东北某市”。
只有那些看起来很正面或者说不那么负面的作品,才会写上故事发生地。当年慕容雪村写了《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之后,有一阵子书店里都是带地名儿的小说。姑且不论写的怎么样,至少对该城市的读者来说,那种亲切感是不言而喻的。
四平文化管理部门认为《四平青年》抹黑了四平的城市形象,处理了拍片人员。而数千公里之外的香港,却将描写警队内鬼杀人的《无间道》、《寒战》等视为香港文化的巅峰之作。在很多港产警匪片、动作片等各种商业类型片里,永远是一副悍匪横行、爆炸频仍、官贼勾结的模样。
再将目光投向域外,譬如国外大片中伦敦、纽约、巴黎等城市,更是黑帮遍布、枪战不绝、罪恶滔天的所在。一句话,电影中的很多城市简直就是的“罪恶之城(SIN CITY)”。然而事实上,香港是亚洲法治最成熟、治安最好的城市;而伦敦、纽约、巴黎从来都是世人眼中的“流奶与蜜之地”。电影中的城市形象本身就虚构的,真正的城市形象肯定是以现实世界中为准。如果不顾文艺虚构和真实的区别,硬要认为电影中的艺术创造会影响现实中的城市,我觉得持这种想法的人,要么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昏蛋,要么是颟顸没头脑的笨蛋。
所以,四平文化管理者或许可以采取另外的角度来看待城市形象问题,平心静气地处理。话说回来,《四平青年》并没有任何违法之处,又何必非得处理呢?有的时候或许不处理比处理更具备艺术性。所以,直接撤销处理演职员的成命,或者干脆提供资金拍摄个《四平青年2》,才是四平文艺管理部门该干的事儿——倘若真有这个气度,我相信四平的城市形象一定会大大提升。
董啸 (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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