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3D盛宴奇美瑰丽 是真是幻心自知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海报

　　（文/老彭）一场瑰丽奇美的3D盛宴，一段或奇幻或残酷的传奇故事，一个人的历险然而绝非一个人的史诗。李安为我们带来的这场漂流，天海相照，万花迷眼。而那两个故事是真是幻，他却微笑着不肯点破，这也正是他独有的残酷——他早已知道我们会相信哪一个。

　　传说藤子•F•不二雄很早以前就为《机器猫》画好了最终结局：野比君从梦中猛然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生命维持器中——原来，他只是未来世界中一个不久于人世的残病儿童，他一直自以为真实的生活只不过是那个生命维持器虚构的梦境，哆啦a梦、爸爸、妈妈、胖虎、强夫和静香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幻象。

　　这个结局我们当然不会相信，原因是它太残酷了，残酷到连“任意门、时光抽屉、无限口袋以及永远不会长大的童年”与之相比都显得更能被接受。

　　直到李安用温声细语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同样的故事，一个开头像卡尔维诺、结尾像博尔赫斯的故事。

　　故事从一个印度少年幸福而平淡的生活开始，与多数好莱坞电影“10分钟进入状态”的爆米花节奏不同，这段长达30余分钟的铺垫情节舒缓却毫不拖沓，李安并不急于讨好观众，而是用克制中带着些谐趣的电影语言将观众的情绪调整得恰到好处，为即将到来的“奇幻漂流”搭好架、暖好场。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铺垫中，有相当一部分篇幅用来讲述少年“派“的名字由来，正是看似“闲笔”的一招，含而不漏得点出了“少年派”倔强而不失机智的性格，为他后来的漂流获救埋下了伏笔。

　　派的父亲决定带着动物园的动物远赴重洋去加拿大开始新生活，可没想到客轮却在海中遇险沉没，幸运的派误打误撞上了救生艇逃过一劫，他的“奇幻漂流”开始了，李安的3D画卷展开了。

　　诗人中当得起“瑰丽”二字的当属李商隐，而李安在《少年派》中向观众展示出的奇绝想象与壮美画面也颇有他老本家的风范，绝对当得起“瑰丽”二字：当暴风雨过去，派睁开眼看到太阳时，灿烂的朝阳铺满了半个银幕，恍如隔世的光幕中水天一色，只留下派渺小而孤单的背影；当小艇夜泊在泛着磷光的幽蓝色海面时，一条鲸鱼破水而出，深远的夜空与深邃的大海间划过一道妖艳的蓝绿色弧线；当海面波涛不惊时，西下的斜阳将海天融为一体，小船就如同一片放在瓷盘里的柳叶；……更不用说当少年派潜入海中时那亦真亦幻的画面了，扎实的3D表现让少年派的想象与海中的风景完美的融合，同时又幻化无穷，无论是色彩的绚丽还是层次的丰富，都堪称3D电影的教科书，让人整整几分钟屏息凝神。

　　每一帧构图都无懈可击而又不着匠气，每一个场景都美得让人心醉神迷而又有节有度，这样的画面、这样的3D，绝非炫技之作，导演必是早已在心中将每一个画面都模拟揣度了无数次才能有这样打动人的力量，也只有这样的真诚，才能收获这样的美丽。

　　更为难得的是，导演并没有沉溺在对画面的追求里而忽视了故事与人物，李安在人物刻画与情节推进上的细腻再一次展露无遗。暴雨、鲸鱼、飞鱼、雷暴、浮岛……每一次的遭遇都在李安的镜头中成为一场视觉奇观，可片名虽为“奇幻漂流”，而李安却绝没有满足于奇观的展示，这些遭遇严丝合缝的契合了少年派对老虎、对自然、对自我的认知和态度转变。少年派的心情从崩溃到绝望，从绝望到希望，再到希望破灭而沮丧，然后又一点点学会坚强、学会淡然处之，再到遇上浮岛时刚开始的放任自流到后来的猛省自励，每一次的转变都紧密贴合着情节的推进，人物性格的转变圆润而自然。

　　“我所见过的事情，你们绝对无法置信。我目睹了战船在猎户星座的边缘中弹，燃起熊熊火光；我见过Ｃ射线，划过了星门幽暗的空间；然而所有的这些片段、那所有的瞬间，都将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就像泪水消逝在雨中。”

　　《银翼杀手》里的这段经典台词，大概最能描摹少年派的这场如梦似幻的漂流了。可是在派获救后，保险公司的人却无论如何不相信这段奇遇，派没有办法，只好讲了另外一个故事打发他们，这个故事简短多了：“我、妈妈、厨子和水手一起上了救生艇。厨子杀死了水手并吃掉了他，又因为争执杀死了妈妈，后来我杀死了厨子并且一直活了下来。”保险公司的人面面相觑，仓皇离开。

　　“真奇怪。两个故事都是船沉了、都是只有我一个幸存者，都一样死无对证，但是他们就是相信第二个。”已不再是少年的派脸上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作家先生，您相信哪一个？”

　　“我相信有老虎的那个。”银幕上的作家与银幕下的观众同时答道，然后作家与观众又同时缄口不语，他们当然知道哪个故事是真的。

　　“也许这个故事，可以再……”再怎么？再残酷一些？再直白一些？还是再气势磅礴大起大落一些？我也说不好。故事的推进与人物性格的转变，李安已经以他独有的细腻温和做到圆润自然。也许没有我期待的史诗般的冲波逆折与涛惊浪骇，但是这就是李安，你不能要求一个惯使峨眉刺的翩翩书生改用鬼头刀。走出影院的我想到这些，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闯进苏杭某间雅致酒家的朔方粗汉，一顿风卷残云之后尚自咂摸着嘴：“这许多小菜鲜则鲜矣，若是能有两棵大葱佐味就更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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