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左女右》评论：永远的性别 永远的谎言

　　盖利曼的《长椅》写于1983年，这位前苏联剧作家成名于20世纪七十年代，作品以社会责任感强、擅长“生产题材”闻名，但是二十多年来，被搬上舞台最多次的剧本却是几乎抽离了社会现实背景的《长椅》。在中国，早在1987年，沈阳话剧团就演出了《长椅》并获得成功，之后，《长椅》在各大戏剧学院的舞台上又不知被学生们搬演过多少次；近年，上海可·当代艺术中心又将其以《谈谈情，说说谎》的剧名公演，07年首演时的男主角正是今天《男左女右》的导演兼主演赵立新，赵导本人对这一剧本的喜爱可见一斑。收录盖利曼剧本的《外国当代剧作选》（五）如今在旧书网上都已一册难寻，《长椅》一剧却绝对当得起“历久弥新”。

　　《男左女右》没有对原剧本多做改动，仍然是不分幕，不分场，人物也只有两个：别佳与薇拉，或者更该称为“他”与“她”;只是舞台布景用一张沙发代替了长椅。他和她都是结过婚的中年人，在酒吧偶遇，他惯于猎艳，油嘴滑舌，涎皮赖脸，却没有认出正在追逐的对象曾经跟自己发生过一夜情又被自己甩开；她早早认出他，愤怒欲追究真相，同时又寂寞心念旧情，仍寄希望于眼前的男人能给自己家的温暖。他谎言不断，她一再戳穿，没有一点复杂的情节或布景，就是在两个人对话的机锋里产生出极为丰富的戏剧冲突，不仅靠戏谑的台词和谎言本身的戏剧性引发出观众的笑声，更是出色有效地开拓出角色内心的深层空间。这是一个堪称典范的小剧场话剧剧本，它呈献给观众的是纯粹的话剧的魅力，这种魅力能够而且只能够通过话剧来展现，任何其他表演形式都无法成功将这个剧本成功地改编上演。

　　剧名“男左女右”，以及舞台上红唇造型的酒吧沙发，都给整剧营造出一种香艳旖旎的氛围。男男女女，食色性也，无疑是贴合当下都市观众心理的法宝。对于性别与爱情的议题，剧本也确乎是触及本质的。前半段的故事乃是一个坏男人和傻女人的相遇与交锋，男人所有的言语和行为，都是为了“到你家里去”，性的欲望是一切的动力和目标；然而女人却渴望内心的交流，渴望关乎“以后”的长远打算，渴望一个温暖的家。但这种设置却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长椅》的甚至有些沉重的情感深度，前半场对男人和女人的呈现非常精彩，却仿佛使剧落入了一个谎言与戳穿、追逐与警惕的拉锯战，在观众适应了持续的暧昧气氛和戏谑台词之后，当男人最后回来吐诉衷肠，甚至难于判断这是不是又一次谎言。《长椅》本身所具有的层次感，那种由表及里，从警惕到寂寞，从谎言到孤独的深入或“升华”，似乎没有得到足够的呈现。如果能在几个关键的节点，比如女人独自在沙发上抱头哭泣、男人折返吐诉衷肠，把表演的节奏放慢，或通过背景音乐改变氛围，《男左女右》应该可以达成更好的演出效果。

　　赵立新收放自如的上乘表演是这部戏不可替代的精彩部分，一颔首，一抬腿都味道十足，既不端着，亦不做作。女主角李峥也贡献了相当用心而有张力的演出，只是限于年龄，俏丽有余，阅历不足，似乎难于盛装一个中年女人的沧桑感。女演员的年轻美貌，在无意之中又凸显了旖旎的性别叙事，而造成剧本和角色的轻化，这当然是不切实际的苛责了。总而言之，《男左女右》是一部值得推荐的好戏，它让我们期待南锣鼓巷戏剧节能有更多精彩的演出，也期待赵立新能继续带来舞台上的力作。（文/李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