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代斯(Bernard-Marie Koltès)和拉嘎尔斯(Jean-Luc Lagarce)是20世纪末法国最耀眼的两颗剧作家明星。两人都以特立独行、坚持“非主流”立场而著称,两人都因染上了世纪病毒(AIDS)而英年早逝。
科尔代斯的《孤寂在棉田》(又译为《在棉花田的孤寂中》,原文为)写于1986年。这个剧本除了一句关于“交易活动”的生涩难懂的题记以外,只有 “卖家”和“顾客”两个人物的对话,没有任何舞台提示。科尔代斯的语言经过了艰辛的锻造,每一句都是诗,节奏、声韵,叠沓往复的词句,出人意料的意象,对文法的破格使用,显得强悍有力、咄咄逼人。可以说,这是一部强调声音和语言的剧作。乍一看似乎是“满纸荒唐言”,难以卒读,两个人物之间似乎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流。这样的剧本,最适合拿到我国的戏剧老专家及其弟子的书房里去做解剖,让他们去苦苦寻找其“戏剧性”、“台词的动作性”等等,并总结一下“人物形象塑造的得失”。
宁春艳女士的翻译生动自然、指代清晰,明显胜过我读过的另一个译本。灯光设计值得注意。两次逆光的闪烁之后,一位中国演员和一位法国演员出现在了舞台上,他们用各自的母语进行表演,字幕屏上交替闪现着中法两种文字。双语表演无疑制造了一种“外部冲突”,使两个人物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紧张关系。就观众的角度来说,双语表演制造了“松紧交替”的心理节奏:除了少数“双语皆优”的观众之外,大多数观众在听到“外语”的时候会紧张起来,因为这时必须借助字幕屏才能明白演员在说什么;而听到“母语”的时候,观众就会放松下来。同时,来自东西方的两个演员也制造了一种耐人寻味的“跨文化”语境:拥有优势资源的西方人(法国演员)自然就是“卖家”,相对的,东方人(中国演员)自然就是“顾客”。导演是来自法国的Olivier Massis,他说他一开始就选定了这种“跨文化”的演出方式来映射目前中法之间的这种充满魅力、相互依赖的关系。这似乎是一句相当官方的外交辞令。
整场演出的呈现是不错的,观者能够获得一种简洁的整一感(unity)。但导演的手法似乎难逃“图解”的评价。导演似乎生硬地为演出划分了若干段落(相遇、论道、挑衅、对峙等),并人为地制造了两个人物之间的“交流”(甚至是唐突的肢体交流)和“冲突”(包括“双语冲突”)。现场演奏的乐手,用引人遐想的电子音乐,为缺乏目的性的台词、暧昧不清的人物关系及空泛无边的环境,统统赋予了一种紧张情绪。且音乐几乎贯穿整场演出,有效地斡旋了科尔代斯语言挑起的“心智挑战”。由此可见,音乐只是陪衬,并没有在演出中获得应有的主体性。那么,安排现场乐手就显得毫无必要了。两位演员似乎也没有获得主体性,他们似乎只是背诵着台词,执行着导演的“调度”而已。他们偶尔会有所“发挥”,但那只是“表面工作”而已。法国演员甚至戴着耳机,谨防“忘词”事故。据导演说,由于档期原因,他们只排练了14天。
我所谓的“图解”,是指导演没有抓住剧作的“诗意核心”,而只是在“诗的外部”安排了一些“形象工程”。但科尔代斯剧作的“诗意核心”究竟该如何抓住并呈现在舞台上?我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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