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珍贵是人情：金像奖彰显香港影人的自我评估

　　搜狐娱乐讯 (金喆/文)《桃姐》毫不意外的成为最大赢家。新科影后叶德娴来到《桃姐》出品方博纳影业举办的party时，刚刚坐下喘口气的最佳导演许鞍华饿了整晚，和熙熙攘攘前来祝贺的人打着招呼，间中吃两口。“吃了些什么呀？”叶德娴问许鞍华。然后她劝许鞍华：“这么晚了，不要吃东西了。”

　　刚刚领完影后奖时，叶德娴被问如何庆祝，答案和前几次拿影后一样：“吃一碟菜。”身边的刘德华替她补充一句：“再加一碗白粥。”可是在这个庆功party上，一眨眼工夫，叶德娴也坐下来自顾自的拿起了pizza吃。旁人前来恭喜，叶德娴大颠大肺说：“庆祝到死呀！”

　　这是《桃姐》的最后一站。

　　刘德华不是个演员 他是制作人的一员

　　庆功party上，刘德华春风得意。搬个凳子坐在许鞍华和叶德娴的旁边，我问他，去年《打擂台》也是你投资，今年《桃姐》也是你投资，下面还有什么投资计划吗？

　　他努努嘴，指着博纳影业老板于冬所在的位置，开玩笑说：“去年《打擂台》赔钱了，今年《桃姐》都给他赚回来。”刘德华的公司和博纳影业刚刚签约达成计划，将会一起合作拍电影。

　　“上台忘记感谢陈可辛导演了。这是博纳第三年站在金像奖最佳影片的领奖台上，《十月围城》、《打擂台》和《桃姐》。陈可辛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以后有机会的话，也不排除再合作的可能性。”喝得微醺的于冬这样说。

　　博纳影业十多年前发行《我的父亲母亲》，当时还叫保利博纳，是内地公司中较早和香港影人进行合作的。今年金像奖入围最佳影片的五部电影中，有三部都是博纳影业出品发行，《桃姐》、《窃听风云2》和《龙门飞甲》，而且这三部电影都名利双收。

　　于冬说，成功的秘诀之一，是信任导演们，信任电影人们。“去年做《打擂台》，华仔让我去做，我信任他，就做了，结果赔钱，但是却拿奖。今年的《桃姐》是缘分，如果我再犹豫一下，晚两个再拍，就赶不上威尼斯电影节，可能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样了。在《桃姐》之前，我和尔冬升聊天，他说，像我、麦兆辉庄文强，太多钱不敢说，找老板要个两千万拍电影，是肯定没问题的，如果这个钱能给许鞍华多好。你说投资一部这么文艺的电影我考虑没考虑过，当时是要好好想一想的，但是我信刘德华，而且我想，许鞍华嘛，不会拍掉太多钱。结果《桃姐》是名利双收，在内地和香港都赚钱。”他说，是刘德华力挺许鞍华，是刘德华找来了叶德娴，是刘德华让这部电影拍得成，再帮助这部电影成功运作。

　　“我站在这里，可能很大原因是大家觉得我对电影是有贡献的。”站在影帝领奖台上的刘德华这样说。今年影帝入围名单中，《让子弹飞》的姜文、葛优，《窃听风云2》、《夺命金》的刘青云，再加上《桃姐》的刘德华，其实论实力论份量，谁拿这个奖都拿得起，但最后是刘德华。

　　“华仔不是一个演员这么简单的，他是我们中的一群，他是电影制作人。”金像奖组委会主席陈嘉上在颁奖典礼前一天这样对我们说。

　　姜文坐整晚 杜琪峰到底是没来

　　“如果你当金像奖组委会主席，我就来捧场。”杜琪峰在很久以前对陈嘉上半玩笑的说了这句话。后来陈嘉上真的当了金像奖主席，也真的去找杜琪峰出席，他摇摇头说算了吧。

　　今年金像奖上，最风生水起的两部本土电影，《桃姐》和《夺命金》。前者是好人缘的许鞍华，后者是不扎堆不混圈子的异类杜琪峰。而这两位，是多年来金像奖的常客大赢家。

　　去年陈嘉上的主席任期就已满，他连任两届，但今年找不到别人顶替，于是他只好继续担任。这些年间，金像奖好像从一度摇摆于合拍片或者港片，到去年今年，赛果很明显是在表彰香港电影的本土化。去年的最佳影片《打擂台》和今年的最佳影片《桃姐》，都未必是提名影片中最好的，但却是最香港的。“金像奖从来都和公平无关，但每年选出来的结果，最少是能代表在香港电影从业者心目中，这一年的香港电影是什么样的。”

　　陈嘉上拿周星驰和乔宏来举例，“那一年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多棒，但是他运气不好，碰见《女人四十》的乔宏叔，乔宏叔演了一辈子戏，终于碰见《女人四十》，大家都想着，乔宏叔这个年纪了，很难再有下一次。你能说谁好谁不好吗？”陈嘉上自己拍《野兽刑警》时，找黄秋生演，所有人劝他，黄秋生人缘那么差，没什么好处。结果黄秋生拿到影帝，“但他那年如果碰见的是乔宏叔，也很难说。所以金像奖是很讲运气的。”

　　陈嘉上提醒我们，其实提名反而能看出端倪来，比如去年靠《月满轩尼诗》、今年靠《武侠》接连入围最佳女主角的汤唯，以前无数次提名、间中也拿过数次奖的张艾嘉，都是金像奖的宠儿。“有的时候，某些演员会特别受到金像奖的偏爱，说明我们香港电影人会觉得，这一类型的演员很不错。提名和获奖，未必一定是针对他在这部电影中的演出。”

　　很多年前，金像奖被指责为艺术奖项，一些电影在商业上输得很惨，就来拿金像奖求得安慰。“在香港电影最好的那个年代，商业影片已经够得意，那时候我们觉得需要一些艺术。后来到了最低迷的时候，《少林足球》也能拿奖，其实如果早些年，喜剧片是不可能拿奖的。但是那几年，我们觉得香港电影快死了，我们需要票房，我们要活下去。”陈嘉上反复强调，金像奖和公平无关，这是一个由香港电影从业者选出来的奖项，“很多时候，是在告诉大家，我们今年觉得谁很好，我们想要看谁。”

　　《让子弹飞》以13项提名遥遥领先，最后获奖的是香港人张叔平，拿了最佳造型指导，而这个奖，张叔平有入围的时候，通常都会拿。“你反过来想一想，这样一部在内地接地气儿的电影，能够拿到我们金像奖这么多提名，难道不是说明我们很认可这部电影吗？”为了这个认可，正在紧锣密鼓筹拍新片的姜文明知胜算不大，还是去坐了整场，姜文听不懂粤语，从头到尾靠同声传译才能听懂吴君如在台上说刘德华“这么大年纪还搞大老婆的肚子”，他看见梁朝伟陪刘嘉玲入场，然后到了一半就走掉了。

　　为什么是许鞍华？

　　这已经是许鞍华第四次摘得金像奖最佳导演奖。却还是很开心，来到后台立刻把奖杯举起来，手舞足蹈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前三次是《投奔怒海》、《女人四十》、《天水围的日与夜》，无一例外，统统都是所谓的文艺片。从第一年拿奖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许鞍华还在继续拍下去，许鞍华还在拿奖，这是她个人的胜利，这是香港电影的悲哀。

　　年年都说香港影坛后继无人，“老年化”在今年的金像奖体现得尤为明显。许鞍华、杜琪峰、徐克，每位都念过六旬，每位都有超过30年的从业经历。入围最佳男配角的五位男演员，曾江、卢海鹏、王羽、秦沛都是老前辈，只有谢霆锋很年轻，但是谢霆锋也是这其中最不可能拿奖的。最后拿奖的是卢海鹏。他来到后台，得到的是记者们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他当年做“欢乐今宵”（TVB的长寿综艺节目），类似如今的陈汉典，以模样各类人物惟妙惟肖著称，是香港的“扮嘢王”。他却说：“其实内心一直希望能够真正得到认可，而不是让大家笑一笑那么简单，最多谢观众这么多年还在继续看我。”

　　大家的掌声，是送给卢海鹏这么多年的陪伴。“我看着他长大的。”在记者室里，有年过四十的同行，对内地的记者们解释起卢海鹏对于香港普通观众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草根性，是金像奖一直在香港能够有如此高地位的重要原因。“香港电影人一直都很草根的，你知道吗？我有一次在某个场合见到成龙，然后突然大哥不见了，我问他去哪里了，大家就都到处找他，最后看见他在厕所拖地。他说，那个厕所实在太脏了，看不下去了。大哥都是这样的。”陈嘉上自己是大学生，中产阶级出身，如果不是自己太喜欢电影，自己跑去剧组里从厂工做起，他如今应该是香港电影、电视剧里令人艳羡的专业人士建筑师。“当初我一度很害怕自己无法融入这个圈子，香港电影界一直都是很草根文化的，很多从业者中学也没有毕业，我们那个年代有很多甚至是不识字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能够接受我、陈可辛、许鞍华这样的人的存在，其实我们都是从最低做起的，我们和大家一样蹲在路边吃盒饭，只不过算是读过书的。”

　　内地导演们多有不和，大导演们之间王不见王。香港导演们因为是师徒制的关系，反而能喜气洋洋的玩成一个圈子。陈嘉上和徐克开玩笑：“不如我们找林超贤一起拍个电影，这样就是三代导演。”徐克是陈嘉上的师父，陈嘉上则带林超贤出道，虽然如今，他们能够在香港相遇的机会越来越少，反而是在北京的798、三里屯一带，常常看得见香港导演们的踪影。

　　“其实我们都很知道，对于内地电影来说，我们是过渡性的一群人，未来的市场一定是属于内地的年轻一辈导演们的。等到他们都成熟起来，我们这一批人就会慢慢退下来。”陈嘉上这样看待香港导演们对于内地电影的作用，“其实我拍到《野兽刑警》的时候拿奖，以为自己会是最后拿奖的，以为香港电影要死掉，因为金像奖不会再办下去，谁知道会一直做到今天，谁知道香港电影一直都没有死掉。香港电影人的优势是，我们熟知商业电影的运作，我们有很多年的经验，对于拍摄影片和市场都有自己的判断。但是总有一天，内地的导演们会成熟起来。你看看，姜文转换了概念，不是赢了那么多票房吗？我们现在越来越佩服冯小刚，他才是真正的内地商业片导演。”

　　本届金像奖影后叶德娴同时也是表演嘉宾，她在台上唱《明星》，背后的大银幕闪过一张张历年影帝影后们的脸。“当你见到星河灿烂，求你在心中记住我。”最后两张脸，毫无意外是《胭脂扣》的梅艳芳和《阿飞正传》的张国荣。二十多年过去了，明年他们双双去世十周年了，他们还是在这里。这便是最好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