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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家对话斯皮尔伯格 |
时光网特稿 有些导演把电影精炼成小众艺术，有些导演则用电影娱乐观众，而悠然信步于两者之间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总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电影大师、票房冠军、好莱坞大佬、金牌制作人……褪去这些标签，他只是一个依然有梦的真诚电影人。2011年年终，老发聊发少年狂，一度在导演椅上半退休的斯氏用《丁丁历险记》与《战马》双枪齐发，似乎要重现当年《侏罗纪公园》《辛德勒的名单》左右互搏的盛况。
11月8日，距离《丁丁历险记》登陆内地还有最后一周的时间，时光网特派记者远赴美国，与这位叱咤影坛数十载的巨擘面对面坐了下来。忙碌的工作让斯皮尔伯格身体抱恙，但他的幽默、谦逊与亲和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请放心，我每咳嗽一次，就给你更多的采访时间。”
斯皮尔伯格曾说过，“电影是梦想，我们做着白日梦长大，有一天会将那些脑海里的幻像变成镜头里的真实”。从新片《丁丁历险记》到旧作《辛德勒的名单》，他向我们谈了很多，而其中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话题是他对Film与Movie的简明定义——这极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斯皮尔伯格既是有史以来商业成绩最出色的导演，又何以能够同时成为当代最伟大的电影大师之一。
似乎对他来说，大师的光环只存在于他人眼中，票房的成功源自于影迷的馈赠，而只有摄影机后那片天地才是快乐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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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斯皮尔伯格理念与丁丁的故事一拍即合，偶然的邂逅也顺理成章 |
——着迷丁丁三十年——
拍《夺宝奇兵》那时候，我压根儿都不知道丁丁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光网：目前影迷们正期待着《丁丁历险记》在中国上映，这里有一代人都是看着丁丁漫画长大的，所以当听到您要将其改编成电影后，大家都非常兴奋，我们的网友很好奇，您是如何接触到丁丁的？它对您又有什么影响？
斯皮尔伯格：喔！真有趣！与中国的孩子们不同，在美国很难看到丁丁，远没有欧洲、亚洲等其他地方那么容易就看到，所以直到1981年拍摄《夺宝奇兵》时，我压根儿都不晓得丁丁是什么。当时有本法国杂志在影评中反复提到丁丁一词，由于我不会法语所以搞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看到那篇影评里通篇都是丁丁的名字。后来当我读完翻译后的影评时，才知道他是埃尔热创作的系列漫画的主人公，那本杂志以为我和乔治·卢卡斯是从丁丁得到灵感才创作出了《夺宝奇兵》。但你要知道，此前我们从未看过丁丁，但当我读完丁丁的故事之后，自己立刻被故事深深迷住了，并喜爱上了其中的角色。所以在1983年那会儿，我就想能否得到它的电影改编权。
——丁丁的全球冒险——
我不认为丁丁与《哈利·波特》、《暮光之城》有什么相似之处。
时光网：如今像《哈利·波特》、《暮光之城》这样的青少年题材的奇幻电影非常流行，您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极富传统冒险精神的故事呢？您觉得丁丁的魅力在哪里？现代的青少年会喜欢这个已经有近百年历史的故事么？
斯皮尔伯格：对我来说，丁丁的故事是一场伟大的冒险，它富含幽默，故事角色令人着迷，人物关系紧密，不可分割，情节逐渐深入，故事也愈发饱满。其中的动作场面更是《夺宝奇兵》系列之后我所拍摄的影片中最多的。此外我觉得丁丁还有许多可贵之处，特别是考验你的耐心，比如你的朋友总在你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帮倒忙。片中身为记者的丁丁，他的梦想就是揭开“独角兽号”的秘密。所以我不认为丁丁与《哈利·波特》、《暮光之城》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些故事中的冒险是有一定范围的，而丁丁的冒险征程则遍布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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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皮尔伯格对丁丁与阿道克船长这对冒险组合颇为钟意 |
——情迷“独角兽号”——
“丁丁系列中我最喜欢《独角兽号的秘密》，我爱死阿道克船长了。”
时光网：在埃尔热创作的这么多部丁丁漫画中，您为何要选用《独角兽号的秘密》作为这个系列电影第一部的主要情节？
斯皮尔伯格：因为它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当把它与红色拉克姆的宝藏联系起来时，可以让我把观众带回阿道克船长的过去，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阿道克嗜酒如命，了解到他认为自己配不上家族光荣的血统，特别是他的曾曾曾...曾祖父正是弗朗西斯·阿道克爵士（独角兽号秘密的始作俑者）。我很喜欢这部，因为它让我们能深入了解阿道克这一角色。此外我们还选用了《金钳螃蟹贩毒集团》的部分情节，因为正是这本书首次介绍了丁丁和阿道克船长，作为第一部电影，我们要将这对最佳搭档介绍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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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追求卓越著称的斯皮尔伯格，他打造的3D会是什么效果？ |
——真正的3D电影来自艺术家——
“3D只是手段并非核心，技术流艺术家才能玩出好3D。”
时光网：《丁丁历险记》是您导演的第一部3D电影吧。自从《阿凡达》之后，3D电影成了一股热潮，但观众对水准参差不齐的3D电影却有些无所适从。你对3D电影热潮以及最近一些对3D电影的负面批评怎么看？
斯皮尔伯格：真正好的3D是艺术家手中的3D，他们懂得如何合理运用。因为3D只是一种技术手段，并非影片的核心，故事、角色、创意才是核心，3D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比如《阿凡达》、《变形金刚3》之所以大获成功是因为詹姆斯·卡梅隆和迈克尔·贝懂得如何使用3D技术。但对于那些还不太在行的电影人来说，画面就会很突兀地呈现在你面前，令人头晕目眩，无法关注故事，甚至连肠胃都会不舒服。只有在那些技术流的艺术家手下，观众们才会体验到完美的3D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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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掌握数字拍摄与动作捕捉技术，斯皮尔伯格当起了卡梅隆的“实习生” |
——成为得意门生的“新门徒”——
“要说起动作捕捉技术，很诡异的，我成了徒弟泽米吉斯的学生。”
时光网：这部影片也是您第一次不用胶片而是采用数字拍摄以及动作捕捉技术吧? 您对这些新技术是怎么看的呢？
斯皮尔伯格：没错，我对把《丁丁历险记》拍成动画片很感兴趣，但同时我也想全面融入真实感，就如同真人电影一样。而这就要归功于我的学生——《阿甘正传》导演罗伯特·泽米吉斯了，他在拍摄《极地特快》时创造了这一新技术。
时光网：当年您和他合作制作过《回到未来》系列吧？
斯皮尔伯格：嗯，那是我俩合作的，他是导演兼编剧，我负责监制。动作捕捉技术就是他拍《极地特快》时创造的，真的很令人着迷，但将其以艺术形式展现并发展成为技术体系的则是詹姆斯·卡梅隆。因为正如大家所知，《阿凡达》中65%的戏份都是经动作捕捉生成的，潘多拉星球、纳威人所有的一切都运用了表演捕捉技术。当我看到后，便前往《阿凡达》片场实习，我来到动作捕捉台边向卡梅隆学习如何拍摄，就这样很诡异的，我成为了自己学生泽米吉斯的学生。作为一名极富天赋的艺术家，卡梅隆让我在他旁边学习，我将这部分知识与彼得·杰克逊的威塔工作室相结合，使影片特效登上了一个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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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杰克逊与斯皮尔伯格，两位电影巨匠联手 |
——彼得杰克逊是最好的选择——
“当我看到彼得扮演阿道克船长的测试片段时，我觉得我找对人了。”
时光网：既然说到了彼得·杰克逊，那您是如何想到找他合作《丁丁历险记》的呢？
斯皮尔伯格：因为他可是骨灰级的丁丁迷。和我不同，他从小就看丁丁，他非常喜爱丁丁，并且很早就拍摄了一支测试片段，作为给我的惊喜，他还亲自扮演了阿道克船长。但因为丁丁是部动画片，所以那段戏没法用，那是一段“白雪”（即片中电脑生成的小狗）的测试视频。真的很搞笑，我就跟他说：“彼得，你真是位优秀的谐星啊！你是怎么想到自己穿上戏服在镜头前扮演阿道克的呀？”他回答道：“史蒂文，我打六岁起就看丁丁啦。”当时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找到合作伙伴了，所以我俩就一起着手这个电影系列了。
时光网：您与彼得·杰克逊都是非常优秀而且具有掌控力的导演，如果在片场出现分歧，您二位是如何协调达成共识的呢？
斯皮尔伯格：我俩的身份会在拍第二部时交换，他来执导，我来监制。第一部里如果有不同意见，彼得会听从我，因为我是导演，而第二部如果有分歧 我会服从他，因为那时他成为了导演。片场一切事务由导演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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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辛德勒的名单》对斯皮尔伯格来说就是残酷的洗礼 |
——关于《辛德勒的名单》——
“很高兴你们对《辛德勒的名单》情有独钟，那是我迄今最好的作品。”
时光网：我们在采访您之前特意对您以前的作品做了回顾，还在广大影迷中进行了调查，让他们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三部斯皮尔伯格电影，结果第一名是《辛德勒的名单》，第二名是《外星人E.T.》，第三名有点出乎意料——是《紫色》。您怎么看这个调查结果？
斯皮尔伯格：首先 我觉得他们有如此广阔的电影视野实在令人惊叹，除了自己本土的电影——中国电影，还会关注全球范围的电影，他们了解那么多的电影，真是太棒了，我很高兴他们把《辛德勒的名单》列为第一，因为那也是我认为我个人迄今最好的作品，并不是说我的其他片子不好，只是因为那个题材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尤其是用这种微妙唯美的方式展现，能拍出这样一部电影，我感到很自豪。
时光网：当我观看这部电影时，感觉有些场景真是不忍看下去，相信很多中国影迷也跟我有同感。您拍摄这些场景时是不是更加难受？
斯皮尔伯格：确实如此，我想大部分的观众、也包括中国的观众在观看片中某些残酷场面时会忍受不了掉头不看，而这正是我们拍摄这部电影的感受，它对我们来说太真实了，因为我们就在那里，在当年波兰大屠杀的发生地现场拍摄，在再现这些真实事件的过程中，我都仿佛在亲自见证历史，那场屠杀的幸存者和600万受害者仿佛历历在目，我们能感觉到它，它直抵我们心灵深处，那样你很难坚持看下去，就像我之前说的，很多时候连剧组的人都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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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紫色》一样，斯皮尔伯格的作品都有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尾 |
——在希望中收尾——
“电影能让人暂时逃离现实，哪怕只有2个小时。”
时光网：互联网上的一些中国影迷评论说，很多亚洲电影的基调总是从伤感到更加伤感，再到痛彻人心的结尾。但是《紫色》这部影片却在结尾给予了人们希望，跟您的其他电影一样。你为什么愿意在自己的影片中展现一个乐观的结尾呢？
斯皮尔伯格：我的电影和故事中总有很多希望，用乐观、励志或者荣耀的基调结束一个电影，对我而言是很可贵的，毕竟你看每天的报纸头条，经济不景气，还有国家的种种问题，各种坏消息已经够多了，电影或许能让大家暂时逃离现实，哪怕只有2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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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业与艺术只是表达，斯皮尔伯格的眼里只有题材的不同 |
——严肃与商业——
“如果我想拍一个娱乐性的题材，我不会叫它Film，而是Movie。”
时光网：中国的一些电影人和观众喜欢将电影划分为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甚至认为两者是水火不容的？您觉得自己拍的是艺术电影还是商业电影？
斯皮尔伯格：不同的人可以对艺术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很多人认为《大白鲨》是部很商业的电影，但同时感觉它也是艺术电影，而很多电影没有取得很好的票房，例如我拍的《太阳帝国》，我感觉是部艺术电影，它在商业上不太成功，但有些人根本不认为它是艺术电影，所以我从来不会刻意为电影贴标签，做界定，如果我想拍一部严肃的电影，题材在起决定性的因素像《辛德勒的名单》《拯救大兵瑞恩》《断锁怒潮》这类，我会叫它们电影（film）；如果我想拍一个更具娱乐性的题材，我不会称之为娱乐电影，我将其称之为娱乐片（mo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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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业与艺术只是表达，斯皮尔伯格的眼里只有题材的不同 |
——恐龙震撼人，故事吸引人——
“只要技术是为讲故事服务而不是炫技，我想优秀电影就不会衰落。”
时光网：现在电影技术日新月异，好莱坞的续集和重拍版电影越来越多，有些观众感觉好电影或新鲜的电影却越来越少，您怎么看这个现象？
斯皮尔伯格：嗯，确实有些影片纯粹是为了炫耀技术，而无论是CG角色、3D噱头还是其他一些新鲜玩意儿，观众们都乐此不疲。但就个人而言，从我刚拍电影时我便认为故事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故事讲好，而技术则可以为之大大加分。举个例子 如果观众无法体会到恐龙重返人间的真实感，那么我拍的《侏罗纪公园》就不会如此成功，如果当时我们没有打破技术瓶颈，用电脑创造出恐龙，如果只是用传统的手段塑造恐龙，黏土动画、定格动画等等，观众们显然是不会买账的。但正是这一新技术造就的恐龙使故事收获了惊人的效果，所以只要技术是为讲故事服务而不是阻碍故事的表达，我想优秀的电影还将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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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现在，这位票房冠军常客还经常会在新片上映前紧张不已 |
——王者的票房焦虑症——
“在我的影片上映前我那是相当紧张，闭门谢客，就等周一的结果。”
时光网：如今电影的拍摄成本节节攀高，市场压力很大，中国的情况也一样。像您这样的大师会不会在自己的电影上映前也感到有一点紧张？
斯皮尔伯格：在我的影片上映前我可是相当紧张呢，我不想听到票房数字，就等周一的结果，从周五、周六到周日，我不上网也不看短信，我会让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离，直到周一我溜进办公室，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听，我们表现的好吗？票房如何？我实在是紧张死了。
——寄语在路上的年轻人——
“我唯一的建议就是坚持讲故事，拿起你身边的设备，坚持讲故事。”
时光网：现在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三大的电影市场，明年可能会贡献更多票房，越来越多的中国年轻导演开始步入电影行业，您有没有什么心得可以给他们分享，您觉得如何能成为一个好的导演？
斯皮尔伯格：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从父亲那里借了他的8毫米摄像机，每个周末我都在学校里跟朋友拍着玩儿，那是当我12、13岁的时候，但是今天，看看年轻人施展自己的艺术才华以及拍电影的方式有多少吧：现在有便携摄像机，甚至连手机里通常都有摄像机，因为互联网也使得展示自己作品的方式也有无尽的可能。有时候一部学生电影，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的作品可以同时被六七百万人看到，因此我唯一的建议就是坚持讲故事，拿起你身边的设备，坚持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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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皮尔伯格+哈里森福特+乔治卢卡斯，下一站，中国？ |
——圆一个中国冒险梦——
“我很想拍部中国版的《夺宝奇兵》，无论琼斯博士有多老。”
时光网：作为最早一批与中国交流的外国电影人，同时也是曾在电影中出现过很多中国元素的导演，未来您会不会打算拍摄一部有关中国题材的电影？
斯皮尔伯格：未来我很想拍部中国版的《夺宝奇兵》，100%发生在中国，我认为对《夺宝奇兵》来说，无论琼斯博士多老了，那仍会是一次了不起的冒险历程，我也一直鼓励我的搭档乔治(卢卡斯)构思一个在中国发生的冒险故事。
时光网：太棒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在中国有无数粉丝，影响了不计其数的影迷，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所有喜欢你的中国影迷说？
斯皮尔伯格：很荣幸能够坐着这里与你们面对面对话，我们一直努力拍摄你们喜欢的电影，例如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你们很给力，很捧场迈克尔·贝的电影，我很高兴也很荣幸，你们将看到《丁丁历险记》，由我执导的3D新作，但重点不是3D，而是讲述了一个好的故事，我很爱中国，那里有很多我的朋友，谨在此向你们表达最诚挚的祝福，你们身处一个了不起的国家，拥有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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