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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旭 濮存昕 |
《家》有家规：那些《家》里的人
“爱那需要爱的，恨那摧残爱的，我的上帝只有一个，就是人类”，巴金如是说。而在剧本中，曹禺也将“写戏写人”的信条贯彻始终，因而哪怕是被蓝天野戏称作“男17号”的“冯乐山”一角都被诠释得大有空间。
在过去六十年的演员生涯里，蓝天野还从来没有演过一个“坏人”，连他自己都说，“按照常规的思路，应该是我演高老太爷，朱旭演冯乐山”。
不过这次的《家》，让84岁的蓝天野起了“叛逆”，下定决心要“颠覆”一把，他向院里请缨，要求饰演“冯乐山”——这个在剧中戕害了两位女性的道貌岸然的“老恶棍”。
“我想冯乐山应该不是那些常规想法中所认为的“坏人”，他给人表面的印象首先是一个文人名士，而且是‘真名士自风流’，他的风流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酷，潇洒，这都是文人的特点，甚至被传为美谈的。之后是善，他是孔教会的会长，信佛。我的表演要让剧中人和观众都相信这些表面现象，因为如果大家都不信，冯乐山也没法得到认可。但问题就在于‘善’背后的‘伪’，甚至是‘恶’”，蓝天野回忆起1984年排演《家》的时候，曹禺先生对冯乐山的描述是两个字“意淫”，西门庆式的“意淫”，掩盖在名士善人皮囊下的恶。“这样的人在今天都很多”。
除了蓝天野，另一位老将的“出马”也让人喜出望外，他就是朱旭。
2008年演完抗震话剧《生•活》后宣布告别舞台的朱旭，几乎让很多观众以为，此生再难亲眼目睹他精湛的表演。谁知三年后，朱旭再度复出，《家》让他第四次“食言”，以81岁高龄重返舞台。
能与老艺术家同台演出，对新人们来说自然受益匪浅。
与濮存昕一同饰演“觉新”的青年演员荆浩第一次在排练场上见到朱旭、蓝天野时就被震住，“二老的气场大到其他人不敢说话”。
而导演李六乙则说了一个排戏过程中的小插曲：朱旭表演那段斥责儿子的戏份，精彩到让同场的其他演员看戏看进去了，竟然忘记说词，连一旁经验老道的濮存昕都看得入了迷。
这样炉火纯青的演技不只来自几十年的经验累积，更源于对表演长久的坚持。朱旭排戏的时候，随身备着一个本子，一边抄上台词，一边记下自己的分析和理解，字迹是一丝不苟的工整。“我接到一个角色，就开始琢磨人物，说虚了就是研究他的价值观和处世态度。比如说孙子觉慧闹房，他就说‘觉慧啊，闹房也要斯文点，外面听着像打架呢’，因为他疼这个孙子，所以尽管是说他，但说的时候自己心里美，不是骂，如果要是对克明他肯定会骂一顿‘闹什么！’，但对孙子就不那样。所以我在本子上记了三个字‘隔辈人’，因为我也是隔辈人，特别能够感受这种对孙子的疼爱”。
在朱旭的解读里，他所饰演的“高老太爷”就是那个时代“非常正常的一个家长”，一言以蔽之，便是“家有家规”：对儿子，他是严父，从来没给过笑脸；对孙子，他是慈爱的爷爷，所以孙子出走对他刺激很大。“那个年代家规是很多的，弟弟错了要先骂哥哥，别觉得冤枉；媳妇不能数落丈夫，我训他可以，但媳妇不行，那叫没规矩；奴才嘛，人家喜欢就给送过去，没有说你多大岁数她多大岁数，你们不般配。在《红楼梦》里，贾赦要娶鸳鸯，贾母也没说岁数，她说的是，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好使的丫头你还给我弄走，所以贾赦才不敢要了。收了房那是丫头们的福气，这都是那个时代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当然这在今天看来是不正常的，巴金那时候也觉得不正常”。
“我们这代演员有一个优势，相对来讲我们对那个年代比年轻演员知道得更多一点”，蓝天野说，“比如朱旭会非常在意他的服装，他会说这个布鞋不行、那个袍子马褂不对，因为他知道。虽然已经正式见买票的观众了，但有些服装道具还得改。你要讲究一点，是对观众负责，也对我们的艺术创作负责”。
采访开始之前，濮存昕和朱旭因互相让座而“僵持不下”，直到濮存昕作出孩童般的撒娇模样，朱旭才“乖乖就范”。你肯定很难想象，年近六旬的濮存昕竟会有这样一面。
濮存昕饰演的“觉新”是《家》中的长房长孙，自小被长辈灌输“责任感”，使他无法像觉慧、觉民一样背叛自己的家庭，勇敢地选择出走。对于这个人物的理解，濮存昕坦言，是朱旭老师给他讲他哥哥杜彭“包办婚姻”的故事，才让他“开了窍”：我忽然就明白了，我们生活中有太多的人，需要为了承载生活而受人的操纵和摆布，你必须用一种常态的心理去接受这种困境，屈服和忍受。“这种‘求真’的表演就是要找到人物的复杂性和丰富性”，濮存昕总结道。而“求真”也正是导演李六乙的创作初衷：“朴素真实的表演，不是演戏而是真实的生活，生活在环境里，生活在人物关系里，生活在人物的情感世界里”。
“我已经三年没在北京看话剧了，现在的舞台充满了虚假，我们这次就要回归真实和自然”，李六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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