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审查者》：一场接受语境龃龉的A片

　　《审查者》是一部未经咀嚼或者咀嚼不完全的话剧。它是一出让你在看剧情简介时充满好奇、浮想联翩的戏：一个女人为了能让自己的电影通过审查，色诱审查员。这种香艳的剧情设置，一看就特别中产阶级趣味，男人与女人、性与政治、电影与审查、色情与艺术，充满着众多能挑动观众肾上腺素的敏感词。一看作者安东尼•尼尔逊还是个英国剧作家，你可以幻想，剧中一定充满着各种透着小聪明的尖酸刻薄，对男女关系意味深长又一针见血的警句箴言，气质上不是王尔德就是萧伯纳。但当你看完全剧之后，你所猜想的一切都发生了，可是，总让人觉得，味道不对，它按照你的猜想发生却没有按着你的想象发展。

　　这种主题表达与观众接受之间的错位源于剧作本身的表达意图与观众（尤其是当下的中国观众）心理预设之间的一种语境龃龉。在尼尔逊的剧作《审查者》中，审查制度的存在是中性的，其合理性与不合理性，正面意义与负面意义同生共存，仅仅是一种有待商榷，有待改良，略显冰冷的文化制度。而在中国观众的认知中，审查制度给人的感觉是钳制言论自由，扼杀独立思想的负面存在，是非人性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恐怖象征。事实上，90年代英国的文化审查制度与当下国内的文化审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一种是带有严格技术理性的标准化操作，一种是带有某种随意性的长官意志为主导的前现代的粗暴压制。

　　第二重的错位来自于《审查者》将审查制度的关注点落脚于个体人性的缺陷，它几乎与政治无关，这也是大部分国内观众无法接受的，难道我们无法在电影《色•戒》中看到梁朝伟的生殖器，完全是因为某个审查官有一段深植于心的个人痛苦经历，这不蒙人嘛！在观众心目中，我们的审查制度不是请客吃饭，不是那么雅致，那么文质彬彬的，《审查者》所呈现的内涵“人性的，太人性了。”这两重落差就相当于观众以为这是一部美国A片，上来就是傻大妞肌肉男初次见面就拉开架势开练，半句废话没有的重口味，结果等来的却是一部欧洲A片，城市小布尔乔亚知识分子为主角，散发一股子没落中产阶级的浓郁文艺腔，忧郁、慵懒、颓废，文化得矫情，一副爱搞不搞的模样。

　　齐泽克对于A片的定义是“一遍遍重复同一场景的冲动。”剧中的方丹小姐劝说审查员放行自己的电影所用的理由是：它并非一部色情片，而是一部爱情片。但根据审查员记录的不断裸露的生殖器和重复的交媾，这断然是部A片无疑。有评论说“《审查者》试图寻找一种新的道德观念”，不过在一部A片里寻找艺术内涵根本就是矫情无比过度阐释，套用连岳的一句话：“A片呀，再好的剧本，都是快进的命。”

　　赫佐格林 （北京 剧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