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爱情易于诉说 现实难以表达

《最爱》海报

　　这部原本叫做《魔术外传》的片子最终改成了现在这个有些恶俗的名字。不过，这部影片变化最大的，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整部影片真正的改动是影片的主题——一部有着浓厚社会现实性的影片最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部以煽情为主的爱情片。一部原本时长超过150分钟的影片最终剩下了100分钟，除去为了影院放映的便利的需要，相信被删减的部分更多是一种无奈和妥协的结果。导演顾长卫在接受采访时称自己的这种选择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在重重压力之下，顾长卫最终只能在一个“社会”与“爱情”两者之间选择了一个更容易被观众接受，也更容易被审查接受的后者。

　　由著名摄影师转型为导演，顾长卫在自己有限的几部作品里还是坚持了自己一贯的风格和特征。无论是《孔雀》还是《立春》里，对于社会变迁下小人物命运的关注一直是他的作品的一个侧重点。而且这种小人物身上，都背负了导演对于社会变迁之下自己的思考在内。《孔雀》里姐弟和《立春》里王彩玲的身上，几乎都浓缩着一个时代变化投射在普通人身上的痕迹和烙印。虽然也有人指责顾长卫的作品过于矫情，“自认责任感太重”，可是恰恰就是这种责任感，却是现在大部分导演所缺失的。尤其是在太多的和他同时代的导演都在纷纷投身“古装大片”的潮流中的时候，这种责任感更应值得尊重。就这一部《最爱》来说，原本的片名《魔术外传》其实不是为了讲述什么魔术的传奇（虽然影片中也原设定有王宝强(在线看影视作品)角色的魔术戏份），这里的“魔术”更多的是隐喻近些年来中国社会变化的复杂程度，在很多时候荒诞的近乎“魔术”一样。在顾长卫原本的设定和构思中，更多的包含了对于社会的描写和反思在内。

　　从整部影片的主体来看，顾长卫虽然将重点放在爱情身上，但是在一些具体细节上还是看得出他对于这个变化剧烈的社会的反思。一个明显的体现就是他在这个爱情悲剧之外有着更多细节来反映这个社会在激烈变化时期对于普通人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有时候甚至可能是致命的。在影片中一个又一个死去的人都没有做过值得以死亡来作为代价来交换的事情，重要的是，他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无辜者，有的甚至仅仅是因为“想买一瓶城里人用的洗发水”而去卖血后不幸感染艾滋，最终只能等待死亡。当然，除了死亡，还有周围人的冷漠甚至抛弃最为可怕。一个破旧的学校里，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死亡中转站，没人来拯救他们，病人甚至只能以“出现新药了！”的谎言来欺骗自己，给自己最后的那一丝希望。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却依然逍遥，甚至靠给这些等待死亡的人出卖棺材再发一笔财，在影片中，人性的善与恶都在这里有着赤裸裸的体现。

　　但遗憾的是，由于妥协和对于观众兴趣的“照顾”，影片未能在深刻性上再进一步，最终几乎只剩下一个近乎刻意的爱情悲剧的空架。影片也主要是围绕着赵得意（郭富城(在线看影视作品)）和商琴琴（章子怡(在线看影视作品)）两人的故事展开，使得这一部有着沉重背景和众多好演员群戏的影片最终变得相对肤浅起来。重要的是，影片对故事的背景进行了淡化，将直接造成艾滋蔓延的齐全（濮存昕(在线看影视作品)）当成了一个脸谱化极强的“反派”角色，但对于这个村庄悲剧出现的真正原因却避而不淡。当然我们可以理解编导的苦衷，可是这种近乎模糊地表达对于影片的深度和表现力无疑是一个严重削弱。此外，影片在安排一众艾滋病人住进学校去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包括“失窃”在内的矛盾冲突也有深意在内，其实暗含了影片编导对于人性的反思和批判在内。虽然影片努力在一些细节上包括通过村民对于艾滋病患者的态度和反映保留着这种批判性，但是在影片的一个“爱情”论调下，这些都被匆匆带过，未能给观众充足的思考空间。总体上而言，影片在这种大规模的改动之下，最大的遗憾就是对于现实的反映和批判力被严重削弱了。

　　就本片保留的爱情框架而言，赵得意和商琴琴之间的爱情其实在开始上并没有足够说服力，只是在两人遭受的一系列打击之后，这种近乎“复仇”状态的感情才慢慢变得真实起来。影片其实在这种近乎绝望的爱情身上来表达一种人类在濒临死亡边缘时对于感情的渴求，而这一点，也恰恰成为整部影片中最动人的环节。而且，在这种绝望境地中，除了展现爱情对于灵魂慰藉的重要性之外，影片中两人甚至以“爹”“娘”互称的细节也在告诉观众，人类在最为绝望和困境的时候，对于感情的需求甚至是人诞生不久的一种原始状态而已。最终商琴琴为了拯救赵得意而死亡，这一悲剧性的结尾其实更多的是凸显了一个感情获得慰藉的女人为爱人不惜牺牲自己的悲壮，也更好地为影片的片名做一个注脚。不过，影片在处理两个人的感情戏时，还是有些显得过于想当然，对于农村中男女感情的描绘处理的过于城市化。就这一点而言，按照顾长卫的说法，是这样的影片“更容易被好莱坞奥斯卡接受”。联系到国产文艺片的现状和特点，以及一些导演的目标，这些情节的出现也不足为奇了。

　　能不能被好莱坞奥斯卡接受，还是一个未知数，不过，《最爱》的最终“爱情片”的处理，倒是易于被国内的观众所接受。这样一个悲剧色彩极浓的爱情故事的结尾中，很多人都被感动，这也是本片的成功之处。但也就在为两位主人公叹息的同时，许多人忽略了影片的这一个近乎黑色的艾滋病主题的沉重。影片中众多艾滋病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有些在处理上甚至非常仓促，但是影片里的“多活一天算一天”的话语却难以掩盖影片让人感到压抑的本质。最明显的是，影片是以一个已经死去的小男孩的口吻来作为故事的叙述者，这个开场不久就死去的小男孩充当了整部影片解说者角色，贯穿首尾。但是在每一次他的旁白时联系到他已经死去的事实，使得整部影片更是显得诡异万分。影片在结尾处也以这个小男孩的旁白来说明“死后的世界和这边一样”，其实不仅仅是一种安慰，反倒是一种让人无法排解的宿命的悲剧的沉重在内。从这个意义来说，顾长卫对于本片的处理绝对不仅仅是停留在一种对于爱情的赞美和称颂上，他更多的是，在利用这个爱情的悲剧上来表现一个时代变革下普通人的命运问题。遗憾的是，由于客观因素的影响，这种想法在表达上受到了限制。爱情易于表达，现实却难以诉说其实，这也是国产现实主义题材影片所面临的共同尴尬和无奈。

　　风之影（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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