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迪伦：来自臆想世界的怪蜀黎

　　六七年前，在高考语文的考场里，有一张还没来得及涂答题卡的选择题卷子，被风吹到了教室外面，做卷子的男生竟也阴差阳错地考上了一所大学。答案在风中飘，这个戏剧性的场景甚至有点宿命的味道，后来成为我的大学同学的他，用学费都去买了彩票，最后没拿到毕业证，辗转去了上海，一直处于半失业状态，据说去年买了一把吉他在苦练，然后去大街卖唱，打游戏时我看他灵巧的手指在键盘上舞蹈，我对他说，我看行。

　　刚刚，我们还在VS对战平台上打了几把，游戏中，我对他讲，鲍勃-迪伦明晚来上海，他说，鲍勃-迪伦是谁，我说，就是以前我看毛片时经常听的那个破锣嗓子用来掩盖呻吟声的那位，他说，小心，你的英雄。

　　原来，鲍勃-迪伦们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一直藏匿在民间的叛逆中，一直在时代的喧嚣中默默无闻。在千呼万唤中终于见到活的了，于是乎，神思者，爱慕者，打捞青春者要伤感和唏嘘了，阔佬富太们们也趁机操练一下假装的艺术。其实，当我们在迪伦这个精致的花瓶里插满各自意淫出的民谣歌手、讨厌女人的人、政治宣传册写手、诗人、浪漫主义者、摇滚贵族、蹩脚诗人标签和符号，我们发现他只是一个小旅馆中的表情阴郁的陌生过客——我只是在这过一夜，空荡荡地过一夜，不要特殊服务，也不要华丽的party，也不会迎合任何人。

　　我们已经错过他的风华绝代，但绝不能错失他的老来俏。在无可逾越的传奇光环下，大家都亢奋了，《新民晚报》错把迪伦当威利-纳尔逊，知识分子们穿越到民国，重温《看萧和“看萧的人们”》，甚至肉麻地“吹箫”，恨不得给他扣上西太平洋大学博士的帽子，再捉刀为其立传《我的传奇可以复制》。或许，我们真的应该认真听听他的歌，去摒弃那些泛滥成灾的陈词滥调，放过这个来自臆想世界的怪蜀黎。

　　这个怪蜀黎，总是游离在动荡和安静两个极端的生命状态。动则动若脱兔，随时准备出走，叛离和逃脱任何一个阵营、组织、观点和信仰，抽这个时代一大嘴巴，就撒欢地跑开，调戏一下凡夫俗子，径直走开，任你欲死欲活。静则静若处子，易容术地变成另外一个人，躲猫猫地谁也找不到，找个女人，生一堆孩子。

　　这个怪蜀黎，可以腾云驾雾和千变万幻，让人无法企及和无法捉摸，也可以坠入人间烟火，却保持着一种疏离和独立。迪伦的可贵之处在于，无论风云怎么变化，都在于对传统和民间的坚守，对民谣的极致的探索和完善，写自己的诗，唱自己的歌，从而延续着绵绵不绝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这不啻是对濒临死亡的中国摇滚的最大启示。

　　这个怪蜀黎，我们喜欢的不是他的传奇，而是他这个人。浸淫于其中，他总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三联记者王小峰天马行空地肆意穿越地写起了小说《沿着瞭望塔》，将其博客的留言者毫不领情地斥其为“黑猩猩”，这不正是迪伦的招牌动作吗？另一位经常被挤兑毫无情趣的理科生，《来自民间的叛逆》的作者土摩托，一旦写起迪伦来，都情趣盎然。瞧，这个老头子，大家都在向你致敬。

　　和那位大学同学毕业分离时，我问他，你准备去哪里。他说，火车票买到哪里，就是哪里了。答案永远在风中飘。那么，我们与其沉浸在臆想的世界，倒不如去用心倾听周遭每一个沉默如谜的呼吸。

　　卓一男（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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