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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时报:月光下的《金锁记》 情欲流动

来源:东莞时报
2011年04月07日15:07

  一轮巨大淡蓝的月亮投射在背景之上,舞台中央投以橘黄的光,焦媛所扮演的曹七巧躺在月亮之下的床上,火红的裤子和金色的丝帛上衣在橘黄的光芒中反射浓烈的色彩。

  在舞台剧里,淡蓝的月亮笼罩舞台,冷淡地观察着舞台上正上演的故事,而在张爱玲的原著小说《金锁记》中,月亮以一种隐喻出现。女主角曹七巧原是一家麻油店店主的女儿,家境平凡,但父亲为了钱,把她嫁给了姜家患骨痨的二少爷,一个残废人。在小说的开篇,张爱玲如此写月亮:“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月亮在此所隐喻的是黄金、钱财,昭示着曹七巧的命运。

  对于金钱的欲望始终抓着曹七巧,她渴望大户人家的富贵却出生寒门,只好出卖青春伺候一个残废人。她第一次以姜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出现时便抱怨,自己分到的房子太小,过于阴暗;她生了孩子之后,在家人送来鸡蛋的篮子里偷偷地装了钱送回去。曹七巧对金钱的欲望交织在整部作品之中。在姜家没落分家之时,她连哭带闹为自己争了一笔财产,她守着这笔财产和一双儿女,谁也别想动。

  女儿平安4岁的时候一次和侄子曹春熹玩耍。玩闹中,曹春熹抱了长安一下,曹七巧看见后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我把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三茶六饭款待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什么地方亏待了你,你欺负我女儿?你那狼心狗肺,你道我揣摩不出么?你别以为你教坏了我女儿,我就不能不捏着鼻子把她许配给你,你好霸占我们的财产!”曹七巧对金钱的占有和控制欲到了变态的地步,但这并不是她悲剧的根源。悲剧的根源在于她对爱情及性爱的欲望与金钱交织在一起,压抑变形。

  舞台上,焦媛所饰演的曹七巧始终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一时披散头发,衣饰凌乱;一时穿得红绿浓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咒骂命运、咒骂男人,焦媛将曹七巧由爱生怨、由怨到恨,最终压抑扭曲到变态的心理通过夸张的肢体动作和密集的语言表达出来。有人评价焦媛的演技太过夸张。但编剧王安忆却非常欣赏,她说:“焦媛塑造了一个完全被抽空的女性,七巧所有的感情、善意、肌肤等都被抽干了,像个空壳子。为了表达她的尖锐,焦媛让嗓音变得十分尖锐,这些场景极具画面感,让曹七巧完全从文字的《金锁记》中跳脱出来。”

  情欲流动的月亮

  张爱玲让曹七巧为了金钱嫁给姜家二少爷,而爱的却是姜家三少爷,一个纨绔子弟。曹七巧像任何正常女人一样怀有对爱情的渴望和性欲,但她的环境不能让她像正常女人一样恋爱。她对姜家三少爷的爱是压抑的,姜家二少爷在世时,碍于伦理,她不能赤裸地示爱,只能言语调戏、眉目传情。她把手贴在姜季泽的腿上,蹲在地上假装痛苦,希望姜季泽同情他。甚至说:“我就不懂,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人?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姜家三少爷明白曹七巧的欲望,但他并不想多生是非,说:“二嫂,我虽年纪小,并不是一味胡来的人。”

  相较于原著小说中生活化、市井话的语言和对白,导演许鞍华(在线看影视作品)将戏剧的台词设计得更为精炼与密集,台词精炼了人物的特点。她坦言:“电影中有些对白必须很生活化,而舞台上的台词则可以比较戏剧化地讲述内心的历程。”同样,在张爱玲小说中关于上个世纪上海风物的背景,市井生活的描写也一一被许鞍华抹去,舞台上除了演员,只有三块巨大的竹板,代表的是房子的隔间、外墙,“我不选择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布景,是因为不想强化特定时代的意味,因为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家庭和人存在。好的艺术作品在人性的刻画上,不管什么时期都有恒定不变的价值和意义。”

  曹七巧的情欲一直被压抑,直到二少爷去世,姜家没落分家后,她才有机会释放自己的情欲。而此时姜家三少爷也找上门来。两人重叙旧情,三少爷甚至坦陈自己之前在姜家放荡不羁都是因为得不到曹七巧。张爱玲让曹七巧第一次感受到被爱,她写道:“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这些年了,他跟她捉密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可不是,这半辈子已经完了花一半的年纪已经过去了。人生就是这样的错综复杂,不讲理。当初她为什么嫁到姜家来?为了钱么?为了要遇见季泽(姜家三少爷),为了命中注定要和季泽相爱。”

  但曹七巧爱情的光辉一闪而过,瞬间被对金钱的占有和控制欲压了下去,她怀疑三少爷是因为钱来找她。她想不能有把柄落在这厮手里,姜家的人是厉害的,只怕钱保不住。她得先证明他是真心不是,结果发现姜家三少爷只是想让她卖掉房子。感情被欺骗的失落与对金钱的占有欲让曹七巧暴跳如雷,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大打出手。把手里扇子扔过去,还要动手打姜季泽,被老妈子抱住。她感到,“一颗心直往下坠她很明白她这举动太蠢太蠢她在这儿丢人出丑。”

  姜季泽走了以后,她在窗户上看,想到她从前爱过他。他的爱给她无穷的痛苦……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但这一次背叛,让曹七巧在情欲和金钱之中,彻底地选择了金钱,她的情欲就像“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

  女人不息的探索

  张爱玲将女性情欲和金钱的渴望描写得入木三分,梁文道评价张爱玲:“张爱玲有一点很有意思,就是她的世故令人吃惊,你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年轻过呢,为什么十几岁的小女孩写的东西好像已经看破了人和事。”已故的翻译家傅雷则称《金锁记》是“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小说中亘古不变的情感需求和贪婪的金钱欲交织于过去和现在,丝毫没有去魅之感。

  《金锁记》的编剧王安忆也因描写上海旧时风物为人称道,时常被人与张爱玲相比,她并不喜欢这种对比。王安忆说:“我是稍微有点抵触的。尽管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善意的,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夸奖和评价,但是事实上我和她确实很不一样。她是我的前辈,不仅仅是时代背景和环境上的差异,我们从本质上就不同,如果要用张爱玲来解释我的话,是不可能解释得通的。”

  王安忆也称自己并非张迷。但同样在王安忆描写上海女性《长恨歌》中,失落的感情、对金钱的不安与焦灼却与张爱玲小说中的内涵有暗曲互通之意。一场《金锁记》,四个女人构成的对人性、金钱、爱欲的探索不曾停息,就像张爱玲所写:“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文/苏更生 朱晓佳

(责任编辑: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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