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林奕华：物质改变不了女人的孤独(图)

《命运建筑师之远大前程》导演林奕华

　　撰文、编辑/吕佳

　　本来是一部为上海世博会量身定制的舞台剧，却可以在全国各地巡演时都获得一票难求的火爆场面，在香港，甚至连八号风球都没能把观众们吹走——这就是张艾嘉(在线看影视作品)编剧、林奕华导演的《命运建筑师之远大前程》。12月16日至19日，它将来到北京的保利剧院。

　　执导一部话剧，创意两个电影，撰写三个专栏，洽谈四个文化项目……能同时进行这些事情且件件做得漂亮、笔笔才华横溢的人，正是导演林奕华。令人讶异的不仅是他过人的旺盛精力，还有永远知道你要什么的精准。比如他可以一下飞机直奔发布会，毫无倦意、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媒体面前，并大声说：“新闻稿上都有的东西我不说，现在讲点你们不知道的！”

　　他的吊诡之处：“微型史诗”

　　记者(以下简称记)：“城市三部曲”的概念，是一开始就有的吗？

　　林奕华(以下简称林)：其实一直这都不是我的Idea，而是我的戏剧顾问在聊第三部时才说“这其实是个三部曲”。我的戏剧顾问非常敏锐，他说《生活与生存》所讲的是上班族——其中最好玩的就是，大部分上班族都十分在意什么时候下班，而之所以在意，就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出卖了自己的时间、出卖了生命里重要的时光，甚至是宝贵的机会。机会很重要，所以要把握，因此这部戏里谈了很多权利之间的较劲与角力。

　　然后是《男人与女人》。每个人其实一生下来，除了生理性别外，应当也有个情感性别，且后者本来就不会只是单一的。但是社会造成了如此的“单一”：如果生理是男的，就只能是男的，变成他只能压抑，如此一来也就造成很多他在与别人相处时无法填补的空虚。因此社会化其实造成很多的社会病，当然并不是我们应该要像野人般生活着，但理论上我们应要与时俱进，而不是一味以旧有的传统，不断套在现代人的身上。

　　现在到了《远大前程》，这个名称本身是个反讽——因为现代人根本没有前程可言——如果他没有钱、没有房子。而这些都是造成现代人焦虑、彷徨、不开心的原因。

　　记：《远大前程》长达3个小时，挺考验观众的……

　　林：英文有个词汇叫作 Size’s King(尺码的崇拜者)，喜欢东西都是大的。我也是一个，老是看到一些大的东西，心生向往。但是恰恰我的吊诡之处就在于，我做得比较好的事情是最细的事情(笑)，所以我发明一个对自己作品的名称，“微型史诗”。就是通过“小”看“最大”。

　　我也很喜欢儿女情长。而儿女情长这个东西必须要有“长”这个部分，因为现代人太习惯用所谓的一个指头就可以达标的捷径：就是我不要经历一些事情，我只要尽快得到我要的东西。我认为搜寻一条新闻可以这样功利，但是了解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戏所追求的，就是有时间让观众得以沉淀、让观众可以重新跟自己好好相处，而不只是告诉自己：我就只能这样。

演员杨祐宁、李心洁(在线看影视作品)、王耀庆

　　记：“房子”与“家”，“女人”与“幸福”，“真实”与“孤独”……你在剧中要表述的东西很多。但也有评论批评剧中独白太多、缺乏戏剧性。

　　林：过去不是这样子的。以往，20岁做20岁的事情，30岁做30岁的事情，40岁做40岁的事情，但因为现代人走上消费主义的不归路后，20岁的人往往想做一些60岁的人做的事，比如说非常向往退休，就是不用工作。同时却又希望自己可以长期享受8岁到12岁的阶段——希望任何人都要宽恕自己，都给自己很多包容的享乐时期，又同时想要享受人生壮年30岁的能力。于是一个20岁的人，会突然之间60岁、突然之间十几岁、又突然之间30岁……如此一来，很多人根本搞不懂自己人生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房子”与“家”的意义也随着他的年龄、身份、心理年龄的忽上忽下而忽降忽升，弄得非常被动和混淆。完全不是出于自己的需要，完全是按照大潮流、按照他看到的媒体、他朋友跟他讲的话，来决定他是谁。

李心洁剧照

　　我的戏剧似乎总和现代人的伤痕有关，而在这出剧中，最多的场面是孤独——女人的孤独。现代女性很可悲的是她们真的相信物质可以改变她不快乐的状况，其实不是。但女性很难独力去抵抗一个那么庞大的市场体系，而现在要去找一个感情可以寄托的男性又很难。女人会觉得：我不能永远等啊，那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买东西啰。但我真的觉得这件事情令女性很孤独。

　　为什么他们不会觉得莎士比亚的戏独白多呢？在我看来，独白是一种形式，关键在于如何运用。这部戏中安排的独白正用来表现人物的貌合神离——那种永远好像在沟通但又并不是在交流的状态。而且这么静态入微的一套戏，只有三个主要角色，不热闹欢腾又不着重搞笑，却能把一千多名观众留在剧场中三个多小时一起哭一起笑，已经是对“戏剧性”最有力的响应。

宝贝和小鬼还能否继续幸福？

　　记：据说你会跟随剧组去巡回演出的每一场，而且会坐在观众席看戏，这样的导演并不多见。

　　林：我以为导演都这样子(笑)，我一直以为导演都跟戏、都记笔记，然后都跟演员黏在一起。剧团成员们好像变成我的家人，所以我们去巡演时，就好像一家子去旅行。此外我也觉得，在剧院里感受每一场演出，观众对戏的反应和回馈，也是导演工作的一部分。

　　每一场演出，虽然是同样的剧本，同样的对白，同样的灯光，但是演员的状况是不一样的，观众的情绪反应也是不同的。彼此会有所影响，就好像在游泳一样。而且因为能看得到演员在不同的状况下，出现一些不同的表现，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就会发现，其中某一点非常对，或许就是那一点可以让整部戏突然提升到先前所没有的层次。所以对我来讲，每一次的演出跟戏，有点像看着一个小孩慢慢长大、茁壮。

　　此外，现在戏剧作品的宣传空间，包括上电视或接受访问都是有限的，通常都只能让主演去打头阵。但这并不代表说，其他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因此我想，倘若我在现场，我就能够以“带团”的身份，在每一场演出结束后，让观众可以通过我的介绍认识每一个演员，哪怕他们只是短短几句，讲一下自己的名字、跟观众打一声招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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