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网站
搜狐娱乐 > 电影 Movie > 《让子弹飞》 > 《让子弹飞》新闻动态

专访《让子弹飞》姜文:拍个挣钱的片不难

来源:南方周末
2010年12月13日19:23

  把土匪拍闷了还真不容易

  南方周末:《让子弹飞》对《盗官记》的改编非常大,那原小说最初吸引你的是哪一点?

  姜文:以前有篇文章形容《太阳照常升起》是“丧心病狂的改编”。

  《盗官记》吸引我的,是人物故事。一个骗子一个土匪一个恶霸,很戏剧化的人物,极端式的人物,容易产生大家喜闻乐见的东西。你说土匪能干什么?你把土匪拍闷了还真不容易。他还绑架了一个人,结果这人是个骗子。那就有看头了,骗子为生存把土匪骗到鹅城想让恶霸黄四郎把他给收拾了,没想到成这样……

  这种人物的关系,我喜欢。

  南方周末:小说原著里的土匪张牧之是长工出身,电影里改成了军人,这是为什么?

  姜文:原来小说里有点报私仇的东西,这个我不太喜欢。

  土匪这个词,大家一听就是个贬义词,但他们的成分很有意思。为此我专门看了一些书,好像是一个法国人写的中国土匪调查。土匪里边有好多医生,本来土匪部队也需要医生,还有农民、教师。当然很多是从过军的人,毕竟是操枪打仗,没有一点军事背景恐怕也难办。所以张牧之的军事背景很正常。北洋政府时期有很丰富的东西,可能因为跟中华民国、共和国关系都比较远,被两边都忽视了,反倒是很多国外人类学家什么的去研究。

  南方周末:这个土匪还听莫扎特,是跟你自己的喜好有关系么?

  姜文:人物喜爱的,未必是我喜爱的。这次发现了土匪的构成,对我影响比较大。你看好多土匪喜欢戴表、别钢笔,特别喜欢眼镜。那时候眼镜可能比较时髦,他们经常戴眼镜,近视不近视都戴,越没文化越戴,所以电影里边老六、我、老七,经常戴着眼镜。还有更夸张的,他们喜欢新东西,有时候把从洋人那儿打劫弄来的胸罩,不知道是干嘛使的,就内衣外穿……我没弄,弄进去怕人以为我耍坏。他们也好音乐、好艺术、好看戏。看见一个留声机,很感兴趣的。这也是匪性的一部分。

  南方周末:张牧之、老汤、黄四郎的那场鸿门宴,非常紧张的对峙,以自裁赌咒,提到了“介错人”,却没有解释。我回头查过才知道,是从日本的切腹仪式里来的,很有讲究。这些角色为什么能对这个如此了解?

  姜文:北洋是真正的大开放,真正的大改革。很多西方的概念,大部分是经过日本传入中国,因为它比我们开放得早。包括我们读的西方哲学,比如马克思的东西,从日本转过来的,它是个中转站。中国人学军事,大部分到日本学,包括蒋介石、周恩来也去过日本。中国军队从清朝以后,你看北伐军的军装和造型,是日本军队的造型。虽然拿的是卢布,黄埔军校是苏联的钱建的,武器也是苏联提供的,但造型是日本的。

  北洋时期军阀们拍照,都是带佩刀的。切腹这事儿,蒋介石拿的所谓“中正剑”是干嘛使的?就是为了自裁的,不成功便成仁。国军的所有军官都发这个剑。

  可能我们没有所谓“介错人”这个事儿,但大部分军人是知道的。像讲武堂出身的张牧之这些人,又去过日本,我不觉得是个特殊的情况。观众可能不知道,但没关系,电影里不可能只许拍大家都知道的事,给大家一个学习的机会。

  南方周末:鹅城的恶霸和手下,常常满嘴跑英文,很有“笑果”,是有意设计的么?

  姜文:那个华洋混杂的年代……我当时还想做得更过分点,后来想算了,还以为我真是在搞笑呢。我曾想让鹅城里这些个人都叫洋名儿,汤姆啊、马丁啊,后来想别人以为我在讽刺“海归”呢。所以还是叫胡百、胡千、胡万。

  本来黄四郎这些都可以是洋名。广东一带的人,他们老早就出去了,虽然是修铁路什么的。包括那个碉楼,都是华洋混杂的,里边抽水马桶都是美国和英国来的。

  过去说洋文的比现在还多,后来慢慢变成土语了。比如说“嗲”,从英文来的,其实就是“dear”,说这孩子有点“装dear”。上海话“瘪三”,实际上是“beg sir”。北京的土语,“爷们儿我喽喽”,“喽”就是“look”。还有小时候说“够份儿的”,这个“份儿”其实就是“first”,头一份。祥子都会用这话。他们那时候用得比现在大胆。

  钓鱼去啊?不,我钓鱼去

  南方周末:土匪六子的墓碑就是一块大木头雕成“六”的手势,是你的设计?

  姜文:我是看了美军在诺曼底的墓。《拯救大兵瑞恩》里不是拍过么?一片白大理石,十字架。但是真去那儿看一下,你会发现,99%是十字架,但个别的墓碑上是一个六角星——犹太人,不是基督徒。我就很惊讶,一直没注意过这个。那代表了不同的信仰。

  我们这个,老六老三老五,死了你给弄个什么呢?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规矩,老大就是竖大拇指。土匪们是有创意的。

  南方周末:“黛玉晴雯子”这个笑点,简直都不像你的作风了。

  姜文:作为一个导演,离开自己兴趣的东西他都可以剪掉。我今天可以告诉你,没有一个字,不是我的兴趣。

  过去女的,现在香港台湾还保持这个,嫁了人把丈夫的姓加上,她的名字是四个字。其实是很老派的做法,扯着淡说她还真可能叫“玉晴雯”的嫁了个姓黛的……

  其实最大的笑点,他们开玩笑说是保质期最长的笑点,不是找一个现实生活里的时髦语,是一个最能暴露人物内心的表达。这跟我学戏剧的背景有关系。

  比如老汤问:听说你睡觉了?夫人说,我他妈哪天没睡觉啊!听说你昨天跟土匪睡觉了?睡了!其实他是想知道张牧之和自己老婆怎么了,一直着这个急,还跟张牧之说寡妇不能睡,必有大灾……他不敢明说。人的内心愿望被观众看出来而他自己又不断掩藏的时候,你就会笑。无论从“阳光”到“鬼子”到“太阳”再到“子弹”,很多笑都是因为这个。

  我跟编剧一再要求,什么是我们的台词?我老讲一个故事:隔着一条河,俩聋子,一个扛了根鱼竿。俩人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聋子,就有这么段对话:

  A:怎么着,钓鱼去啊?

  B:不是,我钓鱼去。

  A:咳,我还以为你钓鱼去呢。

  一直在钓鱼这俩字上转,可是两个人的内心你看得清清楚楚,就怕人知道自己是聋子。谁也没听见对方说什么,还聊得很热闹。这是我对台词的要求。

  南方周末:那人物、剧本的要求是什么?

  姜文:剧本的要求,格式上就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的样子: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别的没用的词儿,拉倒。

  人物,我又讲一故事,我每次拍戏都给他们讲故事——有个傻子,在门口坐着,过来一人说:你是傻子。“我不是傻子!”“你是傻子,你比我们都傻。”“我不傻!”“你不傻?我告诉你,我们正常人都能看见自己耳朵,你看不着。”这位就走了。

  傻子在这儿撮火。一看还真看不着,坏了,我还真是缺心眼啊。着急,突然灵机一动,把耳朵按住,然后猛地扭头看,趁其不备……这是什么意思呢?是用聪明表示了他的愚蠢,他动脑筋去想,能不能捂住,猛回头看。他就越发傻。

  所以你要写一个人的傻,你得写他的聪明。你要写一个人的聪明,你可以写他点儿笨。这样的人物,在我的片子里都是如此。尤其《鬼子来了》,不断动脑筋,不断想出新办法来,但你觉得这帮人太傻了。

  他们是“被习惯”了

  南方周末:这部电影有4000多个镜头?

  姜文:不只是这一个片子的特点,从“阳光”、“鬼子”到“太阳”,节奏都非常快。这个可能还没有“太阳”快。

  述平说过一句话。我说这次想拍个闲散的,他说你拍不了。我说为什么,他说你这故事每次都弄得……信息量确实大。所以人家拿你这个剧本是能拍8个电影的,你把8个拍成1个了,而且你还不放过犄角旮旯每一个人物的收拾。

  这就是你的风格呗,怎么办?我不爱看那种闲散的电影,不懂,看累着了。反倒是信息量大的,比如昆汀这样的,斯科塞斯这样的,我看着提神。你让我看一武侠片,从头到尾就那么点事儿,我早知道结尾什么样了,我就困了。

  你看哪个经典戏剧是那么稀汤寡水的?起码都是几个演员甚至十几个演员,而且这些演员身上都有戏。你看莎士比亚那个,犄角旮旯的人物都有戏。好多人把莎士比亚戏排那么长,其实不需要,也就是两个小时两个半小时,所以它的节奏应该是快的,而且那些人物不是一般人,脑瓜子都倍儿聪明,说话反应都非常快。将来我有工夫排个莎士比亚的戏我就按这个电影节奏来,他们现在弄得都哼哼唧唧了,所以大伙有点怵。你仔细看莎士比亚的故事其实很密实。

  南方周末:张牧之是要为六子复仇的,但看上去他更享受跟黄四郎斗的过程。

  姜文:如果是个电影里惯常看到的人物,你愿意把他弄得急赤白脸的,就是为了这个事报仇。但我觉得并不是生活。生活里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记上了,我肯定给你办了。但是怎么办,真正的人物,他是能忍住这件事的。要不这江湖他闯不了。你看《教父》里头,儿子死了,马龙·白兰度还开会说,那咱们和好,以我儿子的名义,咱们不再杀了;扭脸跟儿子们又会布置。这,我觉得才是江湖。

  南方周末:老汤的原配老婆带着孩子出现,我觉出了一种怜悯——一个混江湖的,家里却有这么一位……

  姜文:其实我对这里边所有人都是同情的,包括黄四郎——我过得好好的来这么一位爷。张牧之其实是个入侵者。黄四郎是个恶霸,欺诈了一些人,又贩卖人口又贩卖鸦片。但在他这块地盘上可能又达到了某种平衡,还没有到一个爆发点。可张牧之来了,以他的个性和人生理想,他觉得,这不成。他要给人变了天下。

  老汤死的时候,我觉得很多观众会感动。我其实是愿意在这样一个人死的时候,人们还会给他一个同情。同情不是说非得对一个好人一个弱者。他这么一个骗子,这么折腾,临死之时你给他一个同情,这比较有意思。

  人物的几个面,作为学戏剧的,我愿意把几个面展示出来。那才叫人物嘛。

  南方周末:张牧之号召鹅城老百姓反抗恶霸那场戏也非常有趣。

  姜文:号召不起来。

  南方周末:你是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么?

  姜文:其实就是戏剧上的某种波折、递进,一种节奏吧。不是那么容易就把事儿办成的。“谁赢帮谁”这事儿是现实存在的。不是说对谁的不屑,人就是这样。生活。毛泽东就说么,凡是反动的东西——你都知道是反动的东西了,但是你不打,它就不倒。就跟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很正常一个事。也没有什么不对。我凭什么跟你弄啊,这是有代价的,这事是你要办,你办完了分我们(胜利果实)最好。老汤讲话,不流血。

  鹅城那样的日子,他们可能“被习惯”了。张牧之来了之后他们才知道,还可以不这么活啊,我可以跟黄四郎平等嘛。

  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南方周末:这个电影你很强调“好看”。是因为上一个片子的不理想,要调整一种表达方式?

  姜文:“太阳”我并不觉得不理想。衡量一个片子的标准很多,票房不是惟一的标准。100年来最好的电影,有大部分是票房不好的。斯科塞斯拍了那么多片子,我非常喜欢的《愤怒的公牛》只有100万美金的票房,你能说它不是好电影吗?

  斯皮尔伯格同志也拍过一个他最爱的电影《紫色》,就是不挣钱,那他仍然爱,大家伙儿也仍然爱。他还拍了些特卖钱的甚至不断在做续集的,他也不一定喜欢。那是斯皮尔伯格同志的一个生意嘛,要不他怎么支撑他的公司呢。

  也不是说“太阳”就不符合市场标准,你要说拿“太阳”挣几个亿也不对,我只能说我本着拍一个好片子的心情去拍。黄秋生说,“子弹”是不是可能不是姜文想拍的,就是要挣钱的……说实在的我不想拍的我就不拍了,拍它干嘛?

  冯小刚那些片子很挣钱,我想他自己是很喜欢的,他不挣钱的片子《一声叹息》也是喜欢的。我想“地震”、“非2”也都是他喜欢的。真的不喜欢去拍片,那挺难的。

  南方周末:那你这次希望做一个自己也喜欢、也能挣钱的?

  姜文:其实拍个挣钱的片子不难。但老谈钱不是件牛事儿。当然第三世界经济刚要发展的时候容易谈钱,真正等到了这个社会有钱的时候,他们愿意做些好东西,反倒不用钱来衡量。

  我碰见的投资人,都非常愿意跟我合作,不会跟我聊钱的事儿了。比如说《鬼子来了》,虽然被毙了,国内放不了,但制片人非常高兴拍了这么一个片子。《太阳照常升起》,投资方有太合的王伟,有英皇。王伟给我发个信息说:值!这个片儿我太喜欢了。甭管票房,我不指望挣那几个钱,我有的是生意。我指望票房,我还叫有钱人么?

  英皇的杨受成,主动找我说,老姜,再拍。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片?他说这得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片,你喜欢拍什么就拍什么。我说你不怕赔钱吗?他说这算什么呢,我拍那么多商业片还有不挣钱的呢。我就问杨受成,有没有点你爱看的片子?他说喜欢那种有阴谋有谋略的,像“三国”那种的。“三国”那有点太长了。正好弄了这么一个片,我发现也有这些东西。他也喜欢。

  南方周末:“让子弹飞一会儿”,这句台词你为什么那么喜欢?

  姜文:放松一下嘛。枪打出去了,给点过程。不能说立刻见效。我以前年轻时候可能希望立刻见效。给点过程,慢慢来,是一种心态。张牧之应该是有这样心态的。他心里其实是有谱的,他打的可能是马的缰绳,他也想要马,不能打死了;但缰绳不是立刻能断的,你让它再拉一会儿,才绷断了。他心里是有数的。

  

    上搜狐微博 与明星对话

(责任编辑:雷公)
上网从搜狗开始
网页  新闻

我要发布

娱乐资料库 影讯    电视节目

近期热点关注
网站地图

娱乐中心

搜狐 | ChinaRen | 焦点房地产 | 17173 | 搜狗

实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