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线人》：超越《龙虎风云》的人性警匪片

　　林超贤憋着劲儿要整出个赶超《龙虎风云》的家伙来，如今，他做到了。

　　《线人》戴着几块电影节的奖章出现，沉甸甸，奖章上写着林超贤和《线人》团队的名字，他终于有机会以最豪情的方式向林岭东致敬。林岭东导演的《龙虎风云》是香港警匪动作片经典，演员个个有型，还是摄影指导的刘伟强从那时起就种下了“古惑仔”的根。而《线人》在二十多年后承袭了这部经典，并在视觉场面和人性挖掘上更进一步，林超贤从此跻身警匪动作片大导。

　　《线人》虽由《证人》原班人马打造，却流着完全不同的血。除却乾坤倒置的剧情，动作场面比之《证人》火爆数倍，流露着的小暧昧在铺天盖地的紧张感来临时，消融于为故事人物命运担忧的心胸。而在尝试过各种拿不出手的警匪动作烂片之后，林超贤也逐渐开始在片中加入一些深度哲思，不再单纯沉醉于打打杀杀或者声色犬马，而是让一个更圆融的故事将现实人物的最真实心境呈现在放大镜下。

　　张家辉饰演的警察李沧东为了抓犯人，无奈使得廖启智饰演的线人沦为疯子。李沧东得到晋升，内心却挣扎在尚存的人伦中。那些欲望的魔鬼涌上来，又使得他家庭破碎。另一边，谢霆锋扮演的新线人细鬼，刚出监狱就因要还父债、营救卖入酒店的妹妹而再次面临良心的煎熬去当线人。李沧东需要细鬼做线人破案，细鬼需要李沧东的钱还债，一个要情报，一个要利益，各取所需。可人性从不是如此条理。人心都是肉长，人命就一次，在人生这个最大的不靠谱者面前，那种如同摇晃在黑夜浪海里的扁舟一样的不安，蚕食着每个尚存人伦的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体制的赋予永远征服不了人心，孟京辉在话剧《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里揶揄：“警察也有人情味儿呀？！”《线人》中的警察，如张家辉，如他上司，即便无奈得心如刀割，人情味也比不过被拒绝被抛弃被遗忘那一刻时的冷漠。

　　《线人》绝非一般的警匪动作片，它在某一举手投足的时刻表现出来的美，惊艳得让人诧异。《无间道2》中蔡琴悠远唱着《被遗忘的时光》，《龙虎风云》里泰迪罗宾让你在浑然天成的暴力中依旧想安静下来的妙手音符，都幻化在了《线人》中邓丽君那首不厌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沦为疯子的线人廖启智听着歌泪流满面，在女人、大哥、妹妹和公义的困境中纠结矛盾的细鬼谢霆锋在音乐中头痛欲裂。我们都曾试过，脸上挂着笑，却心如刀绞。这时候有一种来自你内心的音符会召唤你，那是真正的你。黎允文深谙此道，《岁月神偷》之后，他让《线人》再次感动。

　　1987年的《龙虎风云》在次年的香港金像奖评选中大胜，周润发和林岭东分获最佳演员和最佳导演，连昆汀都忍不住在《落水狗》中抄袭上几段镜头。如今《线人》里的谢霆锋和林超贤也似乎在冥冥中再次跟《龙虎风云》交叠，明年的金像奖，已然蜕变的谢霆锋对谁都是最大对手。然而影片的重点从不是真正来自这些噱头，希望和绝望交织的人性困境才是影片所要表达的核心。让那些伪警匪伪动作港片见鬼去吧，惯于攀附的藤蔓即使爬入云端，也不会成为参天大树，在生存还是毁灭的无解命题里，只有豁出去，才可能有未来。最灿烂的星光，只有在暗透了的夜里才能看到。我知道，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