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落：郭德纲错在哪里

　　 起先，觉得郭德纲是错的，徒弟打记者，他载欣载奔，在剧场里说“记者连妓女都不如”，在博客中写《有药也不给你吃》，把小区业主、记者、北京电视台打包暴骂，还得出个结论，是人要保留狼性。这种态度，塑造出的是一个乖戾、专横的形象。

　　但是，把郭德纲徒弟与记者产生纠纷的视频看下来，却不这么认为了，至少，不是彻底这么认为了。

　　问题不在于记者是否入侵了郭德纲的私人领域——这个已经有很多人讨论过了，中国人还没细致到可以享受这种权利的地步，说出“私人”二字来，自己都有点寒碜和不自信。问题在于记者在事发时的表现，那古怪的口音、言辞，一边喊叫着“你打了我，怎么办”，一边继续拍摄，这场景里，有种说不出的愚笨，这情形，酷似用DV拍摄的电影《科洛弗档案》和《死亡档案》中的情形，剧中人一边被怪兽追杀，一边却不肯丢下摄像机。总之，是古怪的、让人不舒服的。郭德纲的徒弟，大概是被这种古怪的做派给激怒了。

　　而所谓真相，还原到当时，恐怕也就是这些东西，是暧昧不明的，混沌的，是天气、温度、气氛联合作用的结果。世界是浑沌的，谁对谁错，其实含糊得很，谁是谁非，疆界也十分模糊，所有的参照物，都来自当事人，事后我们所看到的强弱关系，或许也并不是真正的强弱关系，明星卷入打人事件，人们更会因为他们的声名资财而对他们罪加一等。

　　何况，中国人不关心是非善恶，但却在乎为人处世是张狂还是低调，中国人的宗教不是善恶，而是做人。所以，大多数人没在是非善恶的裁决上栽跟头，却往往栽在态度上。体面、中庸，才是中国人的最终追求，这种追求，为无数黑白判然的事情抹上了稀泥，将无数天大的冤屈装扮得异常和谐。

　　在混沌的是非面前，人们的判决依据，只是是否体面。当事人即便有委屈，也得压下，有想法，也得先放过一边，务必按照人们希望看到的样子，把事情处理得体面。有理也好，无理也罢，都得克制自己真正的感受，体面行事，而不是随时随地冲动为之，否则《lie to me》里就不会有那么多内心和行为扭曲的个案。

　　郭德纲那么伶牙俐齿，却唯独没有看破这一点。他的发言、博客，虽然痛快淋漓，却没做到体面——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不用迁就这条潜规则。结果就是，雪球越滚越大，他和以前多少次一样，错过了重塑形象的最佳时机。

　　韩松落（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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