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搜狐娱乐
作者：云飞扬
6月4日，《打擂台》在内地上映，据各地影院反馈的消息，排片表和上座率很不乐观。《打擂台》的观众在哪里，这个真是不好说。《打擂台》是有关香港人、香港电影的后设电影，一直在打拼、努力奋斗，生生不息是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和肯定。本片口碑良好，但是能够到影院用脚投票、接收信号的观众太少。对于当下的观众而言，从宣传上就很吃力，陈观泰、泰迪罗宾就等同于新人，而即便老板刘德华登台招呼，也很难将没有多少信息储备、期待的观众呼唤进影院，说到底邵氏电影是刘德华少年时的风行。作为投资人和怀旧者的刘德华，两个身份的冲突使他很彷徨、总是很有冲动，但结果往往又进退维谷，刘德华组感动影迷的是不计一部电影的得失，为香港电影培养有生力量是他的最大贡献，投资人和怀旧者的身份合一便是领头人的造型。刘德华投资电影，全是一腔热情，“不打就不会输。要打，就一定要赢！”
1、《打擂台》的吊诡：要补课的观众和老导演的反攻并行不悖
刘德华出品、林家栋监制的《打擂台》，由郭子健、郑思杰导演，作为一部表现接班人的武打电影，本意就是找回老人家的青春激情。从导演谱系来讲，张彻、徐克、叶伟信、郭子健是井然有序的四代，而陈观泰、刘德华、林家栋、黄又南则是演员的序列。《打擂台》的最大的吊诡之处，就是观众要补课，否则只是流于形式，难以获得高度愉悦感。
《打擂台》果然是打得劲爆、气场奇特、简单快意的致敬之作，很显然，《打擂台》的意图就是让香港人、香港电影再度焕发不拘一格的光彩和放开胜负观的热血情怀。我从2003年开始写文章，此前几年主要浸淫于老港片的灿烂、绚丽和破格之中，从徐克、吴宇森一路追回到张彻、李小龙、胡金铨，逆向的观影行旅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时光越久远、功夫越真实”。本片在发行之前，我就很担心其票房前景，对于当下电影观众而言，基本不是一个频道。喜欢《打擂台》的，往往是80前的老观众，经过VCD、DVD时代或者网络下载的特定观众群，对于1970、80年代香港电影有着足够的补课，他们数量究竟有多少，又有多少是经常自己买票进场，都是难以考究的数字。刘德华对于很像植物人的香港电影表示不满，邀请老人家们出演《打擂台》就是想让观众见识香港电影当年的魔力，不过单纯从票房上看很是失败。
《打擂台》的故事主线还是“受挫—拜师—复仇”的常规套路，但是这次复仇更多是惺惺相惜的和解，而复仇者却是师傅，现实中的香港电影，也是杜琪峰、王家卫、成龙、洪金宝、黄百鸣、吴宇森、徐克、许鞍华、王晶、刘镇伟、尔冬升、陈可辛、刘伟强、叶伟信、周星驰、陈木胜、麦兆辉、陈嘉上、韦家辉、李仁港、邱礼涛等中老年干将在反攻，多数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电影经验。于是，《打擂台》也便成了香港电影的预言，新人导演、演员和工作人员未必支撑得起，老将们虽然尚可言勇，但是年龄都在那里摆着。未来怎么办，扶上马送一程的任务就是刘德华现在做的。
屡败屡战的投资人刘德华，坚持了20年之久，当然是本质上的成功。郭子健、郑思杰缺的是经验，以及如何将情怀释放出来，他们远远没有杜琪峰、王家卫、成龙等人在香港电影最辉煌灿烂和鱼龙混杂时代的复杂经验，噪杂片场体验、即时创作的相对不足，必须要多拍片接受市场的考验、磨合构想与实际。
2、《打擂台》就是刘德华的人生
人生就是打擂台，擂台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胜负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参与就是荣耀。拳怕少壮，陈惠敏门下弟子李海涛凭借这一优势就将手脚残缺的陈观泰和梁小龙逼上绝路，但后者却不顾气喘兀自打拼，陈惠敏也是顿首赞叹，打得简单、打得爽朗、打得快意；陈观泰残手都心花怒放、把钢管击弯；梁小龙累到于地，依然大笑，豪情壮志；泰迪罗宾无谓生死，气贯长虹、于最激烈处涅槃。刘德华投资电影，是他一向的习惯，作为推手他大力支持了陈果和宁浩，不过从商业效果上来分析，总体而言并不成功。
刘德华是最为香港本地化的明星，作为艺人楷模，甚至被指有当特首的潜力和憧憬。从早年的无线五虎将，到歌坛四大天王，刘德华始终要面对如何突破偶像身份的局限，也要挑战被封杀、投资公司出事等大事，对于拍电影他采取不怕输的态度坚守至今。
九十年代以来始终致力于自己投资拍摄电影，但是票房成绩却往往差强人意。对于刘德华和其他明星的投资行为，我们表示尊敬和理解，但是从票房数字上看，他们多数都是失败者。1990年，刘德华成立天幕电影公司，制作的多是主流题材之外的文艺电影。除去创业作《九一神雕侠侣》大获全胜之外，之后所有电影都是血本无归，在《天与地》惨败之后，刘德华累积大致有3000万亏损，被迫将天幕公司抵偿给台湾片商蔡松林（学者机构的老板），并且得中国星公司向华强夫妇的资金支持，又与王晶签订长约。后来刘德华将剩余胶片支持陈果拍摄《香港制造》，本片的良好声誉，促使刘德华有信心再度投资电影，并且在2000年引入其他股东，在《给他们一个机会》票房惨淡之后，合伙人麦绍棠与刘德华矛盾公开激化，双方打起连环官司，最终刘德华一手创立的天幕以其出局告终，刘德华又是亏损数千万元，因此2005年杜琪峰炮轰刘德华也在情理之中。
在与麦绍棠的官司期间，刘德华在接受查小欣主持的电台节目访问时，曾经心灰意冷地表示“的确对影迷和我是有打击，总之短期内，我也不会做老板开戏了，我也不会在电影中参与意见，否则就会涉及官司，所以我专心做演员。”尽管此处有限制条件，可是刘德华并没有认识到电影老板不是随便可以做的。理想主义的刘德华，根本就不能停下他的脚步，2004年又参与投资《江湖》，因为剧本没有通过审查，此片无法在内地上映。2005年，《再说一次我爱你》做多元化市场开拓，终于令刘德华不再赔钱。
2003年，刘德华的香港映艺娱乐有限公司主导“亚洲新星导”计划。2006年宁浩导演的《疯狂的石头》在内地大收3千万，且众口皆碑，令刘德华挽回诸多投资眼光的荣誉，但是其他新导演多数并未得到预期的口碑和票房，甚至有电影根本就未作发行。《疯狂的石头》、《得闲饮茶》、《人鱼朵朵》、《爱情故事》、《师奶唔易做》、《太阳雨》等电影在香港的票房都很惨淡，六部电影总和也只是一两百万港币。2007年TVB老将们主演的《兄弟之生死同盟》收得 1125万港元，此后便是《打擂台》。整体而言，刘德华作为老板，与同为明星的许冠文、洪金宝、成龙、李连杰、周星驰等人相比，从电影规模、格局、视野和回报来说，都有相当的差距。《九一神雕侠侣》有刘镇伟和王家卫参与编导，后现代强烈的风格化创作令电影有着很好的商业回报和舆论口碑，但《九二神雕侠侣》、《天与地》、《战神传说》都是野心很大，最终却是完全不可控，即便是刘镇伟号称与王家卫电影对照的《天长地久》也是不堪回首。
从投资人角度来讲，刘德华空有无限诚意，未必有实效。隔行如隔山，从演员到老板所处的环境和面对的问题截然不同，角色转换之后很少见到挥洒自如应对新局面的明星老板。事实上，多数明星自己拍电影总将自己搞到很难堪的地步，除了对电影制作的控制能力和对故事整体的把握欠缺之外，都比较喜欢走非主流路线，从一开始就走向反商业的路线。刘德华需要反思为什么别的老板请他主演多数就能赚钱，绝对“专业素养”的问题－－他们更熟悉观众和市场需要什么，对于电影的上下游业务也是非常熟悉和人脉关系。因此明星投资电影，首先要将自己的心态放到老板的位置上，至于学到几成就靠个人造化了，《打擂台》值得一再称赞的是，两位导演的潜能一定被电影业界所认可，刘德华应该签下他们的经纪约，然后与其他投资人一起运营他们的前途。
3、传承是《打擂台》的精神内核
《打擂台》的编导郭子健和郑思杰是两位后生仔，小时候就从电视上学梁小龙打拳，终于有机会开拍致敬之作。亚视《霍元甲》和《陈真》让梁小龙成为无数观众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如今英雄已经老去，《功夫》中更是以神乎其神的“唯快不破”和传说中的功夫震慑观众，《打擂台》中更是腿部有疾，可是依旧青云不堕其志。梁小龙最后与李海涛的对决，体力不支却依旧出拳，即便跌倒在地也是兀自奋勇，看得陈惠敏也是很欣慰。梁小龙、陈观泰、陈惠敏三位前辈分别精通空手道、大圣劈挂和谭家三展，邵氏的陈观泰和陈惠敏等人，遇到新艺城的泰迪罗宾、亚视的梁小龙，营造出非常奇特的气场。《打擂台》的重头戏全部采取单轨道拍摄，全片只有一处使用维亚，那是在梁小龙和李海涛打擂台的时候将其震远，其余全是硬桥硬马的见招拆招的连贯对打。邵氏暴力美学讲究的就是阳刚、火爆、直接、残酷、拳拳到肉。
《打擂台》中的罗新，由新艺城开山七怪之一泰迪罗宾扮演。刚刚进入电影圈的郭子健，有一次看到泰迪罗宾和老友们玩音乐，让他认识到了人生的意义。他们虽然老，但是比年轻人更多活力和青春，纯粹而简单，更能玩到极致。由此，郭子健放下了成败得失的执念，开始享受拍电影的乐趣。他小小身躯中，有着无穷的放肆轻松和抵死豪情。沉睡二三十年而起，本来早已经物是人非换了人间，对于罗新而言，却是丝毫未曾有不一样，他的心不死，可以尽情的去搞一切事情。泰迪罗宾犹如金庸小说中的世外高人，一旦苏醒，便挥斥方遒、顾盼自雄、指点江湖，很有石天、徐克和他当年的光棍风范。泰迪罗宾说的好，“不打就不会输。要打，就一定要赢！”赢在哪里？赢在气势。这个形象，其实就是泰迪罗宾在银幕下本尊的气质。
陈惠敏本次演出未出手的当家人，预期将在续集中展示身手。邵音音和顾冠忠也是只做客串，但是观众依然可以接受到他们带来的信号，《天蚕变》中的云飞扬和邵氏情色电影中的娇娃，三十年过去，现在则是巡警和有情人。《打擂台》中的主要场景，就是回到邵氏时代的成记茶楼，而陈观泰也一并出现。1974年，桂治洪导演了第一部香港黑帮电影《成记茶楼》，“江湖”这个概念首次与现代社会对接，从而走出古典时代背景。陈观泰在电影中被胁迫入伙，决意离开经营多年的成记茶楼。《大哥成》中陈观泰就成为身兼数职的地下判官，动用私人势力弥补法律漏洞，其追求是维护香港的正义和实质公平。在《打擂台》中的陈观泰依旧是最客观的参与者，他相对于梁小龙的冲动和黄又南的懵懂，更加明白整个事情，大哥成以前是大佬，如今则变作和事老，但是到最后一旦发力，却也用残手打弯钢管。从某种角度看，刘德华拍电影的票房回报也就像残手瘸腿，不过依旧有着无穷的生命力，将香港人、香港电影的精神传承下去。
附录：刘德华所投资部分电影的香港票房
《九一神雕侠侣》 2048万 1990年 导演：元奎、黎大炜（刘镇伟托名）
《九二神雕侠侣》 937万1992年 导演：元奎、黎大炜
《天长地久》 960万 1993年 导演：刘宇鸣（刘镇伟托名）
《战神传说》 1241万 1993年 导演： 洪金宝
《赤裸狂奔》 140万 1993年 导演：元奎、黎大炜
《天与地》 1012万 1994年 导演：黎大炜
《香港制造》 191万 1997年 导演：陈果
《去年烟花特别多》 218万 1998年 导演：陈果
《全职杀手》 2568万 2001年 导演：杜琪峰、韦家辉
《阿虎》 2200万 2000年 导演：李仁港
《爱君如梦》 1779万 2001年 导演：刘伟强
《给他们一个机会》 200万 2002年 导演：邱礼涛
《江湖》 1291万 2004年 导演：黄精甫
《再说一次我爱你》 1200万 2005年 导演：余国伟
云飞扬（专栏作家 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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