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新《西游记》：悟空武功退步原因分析

　　新版《西游记》作为虎年第一步新春大戏，全国多家电视台从节后开始争先热播，那个智慧和美貌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猴王形象也再一次受到了人们的拥爱。但是，作为他的“粉丝”，许多人在不厌其烦地欣赏他人生奋斗过程的同时，心中有时难免产生过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位“超级男生”大闹天空时不是挺牛的吗，怎么到后来取经时武功就那么水了?是不是老吴写到后来呕心沥血，以致精神错乱了呢?我想不是，按我的分析导致孙悟空武功倒退的原因大概基于以下可能：

　　一、时代及作者的局限性。说到“局限性”，我认为它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不应该因为我们现在的社会发展等级高，就把思想强加与古人。要知道灌输现代思想的作品在当时那个朝代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即便现在把我派过去和承恩同志直接对话，这家伙也并不一定全理解我在说什么，没准还把我当成猴子。悟空的功夫退步了，原因不在老吴，其实他自己也有苦衷。510年前刚一出生的他，就被由下级官吏沦落为小商人的父亲取名承恩，字汝忠，意思希望他能通过读书做官，上承皇恩，下泽黎民，所以背负了太多家族愿景的小吴同学除了考大学之外，不太可能有其他出路。好在有一目十行、过目成诵超能力的他在搞定功课之余，特别喜欢看一些如《百怪录》、《酉阳杂俎》之类搜奇猎怪的小说异志，这类五光十色的神话世界，对他日后创作《西游记》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伴随他度过无忧无虑少年时光。然而此后他的命运发生了转折，嘉靖年间两次腐败乡试考试中的失利，再加上父亲的去世，使他逐步开始面临来自生活的考验。他不但没有支撑门户的能力，也没有养家活口的手段。家中生活来源，除了每月从学府里领回六斗米外，只能坐食父亲所留遗产了。狂放不羁、轻世傲物的吴承恩品尝了社会人生酸甜苦辣后开始更加清醒地、深沉地考虑社会、人生问题。于是他虚拟了一个秩序井然、和现实社会对应的神仙世界，并在其中将压抑已久的想法得以暗藏不露地宣泄。我们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在孙悟空身上倾注了多复杂的情感，有时他甚至把它当成自己，一边愤世嫉俗地同命运抗争，一边却又不得不屈从面对残酷无助的社会现实。

　　二、扬佛抑道社会基调。回溯历史，道教发展进入明朝可划分为前后两段。世宗之前，道教尚能得到统治者扶持，在上层社会有一定地位，特别是在明世宗时，受到尊崇，道教一度兴盛。世宗之后，道教与统治者的关系日渐疏远，社会地位下沉，加之自身不能作调试、更新等原因，道教在组织规模、教理、教义等方面走向衰微，而此时的佛教在进入中国宗教的精神历程中，逐步填补了因儒教、道教的现世指向和其他民间信仰的粗俗鄙陋所留下的精神空间，满足了社会各阶层的宗教需求。佛教运用本身 在思想理论上的优势，超越了中国本土儒、道两派的弱点而承担起发展深化统治思想的历史使命，日趋被执政者推崇。带着这个观点再看《西游记》就不难理解，三清观里三位道教小妖试图通过驱逐僧侣来维护自身权益的目的，在佛教圣僧面前不仅法力不及，而且丑态百出最终断送了性命，这就是当时社会残酷宗教斗争的生动展现。再说说悟空，他原本是以道家方式在石头里诞生的猴子，先是拜一个道士为师，学了七十二般变化，后到天宫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又炼出了火眼金晴。孙以道家方式修炼出了“齐天本领”，可到头还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就连他的老师也挂了，佛教与道教谁更厉害?不言而喻。可见取经已经不是目的，它只是一个幌子，给学道出身的悟空一个转正的机会，条件是让他出来给佛教做代言人，如来的脑子可真够商业的，这就更进一步地给那些潜在的受众群体开启了方便之门。

　　三、斗争方式的转变。蹲了500年大狱的嚣张青年不得不用自由换取未来的出路，他用漫长的时间进行反思——任何单枪匹马地同统治阶级斗争的结果，一不小心都将面临“冲动的惩罚”。他开始用少有的冷静眼光观察周围的一切。身边的沙僧、八戒不仅武功奇差，而且一个试图恢复昔日荣光，一个对金钱和享乐的盲目崇拜，大家同路不同心。反到觉得自己的理想和际遇倒和那些占山为王的妖精颇为相似，看似命运殊途，其实都是统治阶级试图打击的对象。与其白白牺牲，还不如稳妥地“潜伏”下来，没准那天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左蓝”或者“翠平”同志，也说不定。

　　四、缺乏团队合作。几次浴血奋战之后悟空渐渐明白了，这次取经行动代号对他们几个来说是“西游记”，而对自己来讲却意味着 “一个人的战斗”。每天不仅要面对来自妖精及其亲友团的围攻，还要抵御来自背后的冷嘲热讽。多说多做、多做多错，在这个团队里越是奋勇争先越是举步维艰，不信搞一次民主投票没准第一个被踢出的就是自己，因此今后办事务必加倍小心，即便错失良机也敢不轻言冒进，即使费尽心血也不敢妄谈胜利，要想生存你就不得不适应这个氛围和打法，所以每每头痛欲裂之际猴王不免感慨“使人疲惫的不是远方的高山，而是鞋子里的一粒沙子。”

　　五、无法跟上时代发展。悟空在服刑期间再没有机会修炼绝世武功，原有的技能也日渐荒疏。“不做大哥好多年”的他，一放出来似乎显得与当下的“江湖”格格不入。几百年徒刑，让他丧失的不仅仅是时间，而是思想认识上与时代的严重脱节。许多先进科技都不了解，还使用着那根只会变大变小过时的冷兵器，即便缴获敌人的武器也经常不会用，以致连先前手下败将的宠物都打不过，简直就是悲剧。而他的那些对手，一些人是因不满意神仙的腐朽体制与无聊颓废的生活而下海创业，一些人是靠勤劳打拼而白手起家，他们在奋斗的过程中，能力和水平也迅速得到了提升，所以猴子输给他们理所应当。

　　六、传统思想的束缚。之所以“三打白骨精”成为《西游记》里的经典篇章，就是因为它表达了革新思想为代表的悟空在追求真理过程中与守旧派势力的唐僧进行的一次针锋相对的斗争。虽然在真理面前守旧实力先不得不两次做出适当的让步，但最终的结果却以改革派的妥协告终，还使得紧箍咒成了作为钳制新生思想和行为的象征。想必，至此而后悟空的心态和忠诚度也会大大折扣，好好的君主立宪谈不拢，干脆重新洗牌玩玩共和吧。

　　七、体制决定态度。神仙在天上做公务员的时候需要遵从的清规戒律太多，加上平时业务又不多，就导致了派系繁杂，彼此钩心斗角，而独立于天宫宪法之外玉帝不仅对这些弊端充耳不闻，反而在力求维持现状的基础上有意限制了个人能动性的发挥。所以当天庭遭受恐怖袭击的时候，不仅拿不出紧急预案，神仙们多数也都表现得畏首畏尾、甚至袖手旁观。与之对应的，当少数神仙下界做了自由职业者之后，他们真切品尝到了冲破那些繁文缛节所带来的实惠，既可以尽情地、敢爱敢恨地追逐个人的终身幸福，还可以毫无拘束地探索自己的人生价值。所以，这时要想侵犯他们的利益不和你玩命才怪呐!

　　八、投鼠忌器。地方与中央，黑道与白道之间，往往盘根错节，利益交织。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取经路遇的不少妖怪都是有后台、有背景的。甚至有些妖精险些将唐僧吃掉，照样被召回天庭，继续任职，结果不了了知。所以悟空也学乖了，今后再开展工作，也无非就是对土地神和当地百姓进行问卷调查，了解了解妖精的体貌特征、籍贯爱好，身家背景，及时向长官汇报，然后通过各种关系尽量采用和平的方式加以解决，这样不仅节省体力，也照顾了某些领导面子，说不定最后评定职称时大家还会投你一票，否则任你再神通广大也死定了。

　　九、人才流失问题严重。许多有能力神仙才能得不到释放，只好通过下界为妖得以实现。这是天界长期以来宁愿用听话的庸才而弃用不听话的人才的用人政策造成的结果。外行领导内行，奴才领导人才，有关系的领导没关系的，这条超现实主义用人法则真真正正地成功塑造了一批批优秀的竞争对手。

　　十、故意留给领导展示的空间。尽管孙大圣有本事，但是怎么也要留一些给领导同志们表现自己能力的空间吧，所以猴王只好忍辱负重，假装自己衰喽!试想一下，一大群没事的神仙见天闲呆着，不仅他们容易得病，还容易给你找病，多给人家一些在佛主面前展示的机会，不但不会降低你的办事能力，说不定人家立功、受奖之余还会为你多多美言。

　　十一、过度的广告效应。并不是所有的神仙都认为悟空大闹天宫干扰了他们安逸的生活，有人也从中看到了机会，他们从开始的对立逐渐转变为不遗余力地替这只讨厌的猴子吹嘘，以提高“西天取经”这一栏目的收视率。众口铄金的结果连猴子自己都晕了，时不时地提一提当年的得意之作。一夜成名之后又乏善可陈，不免让其他业内人士莞尔一笑。

　　以上是我对悟空武功退步原因的一些不着边际的凭空妄解，或许你在看过之后不置可否，亦或付之一笑。但我想，一部能和《红楼梦》平起平坐的《西游记》所要表达的意寓，远不止是那只会舞刀弄棒的猴子给我们带来快乐那么简单，更多时候我能感受到发生在明朝时期那次精神突围的尝试对我们的思想带来的巨大冲击，即便时至今日，仍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