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东方早报
岳美缇穿好高高的厚底靴，眼神顿时发出光芒，立马变成了一个“惧内”的大文人；张静娴坐在一旁，眉梢眼角间多是妩媚娇悍，活脱脱一个古代版的“作女”。两位昆剧表演艺术家合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舞台上过了把“夫妻瘾”。排练场上，岳美缇一时兴起，突然做了一个夸张的搞怪表情，两个年过六十的艺术家，在排练中俨然一对少年夫妻。
古典名剧《狮吼记》是昆剧生旦戏中难得的一出“喜剧”和“家庭剧”，自1992年演出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演过。为了恢复这出饶有趣味的昆剧经典，两位艺术家继1995年的《司马相如》之后，再一次进入了一种携手创作的状态，把这出剧整理后复演。1月13日，引人注目的《狮吼记》将在赴港演出前在逸夫舞台演出一场。
在岳美缇看来，之所以排这出戏，她和张静娴也是想用自己的表演探索证明，“昆剧，也可以很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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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美缇（右）、 张静娴（左）在排练《狮吼记》 |
重排《狮吼记》 寻找属于昆剧的幽默表演
《狮吼记》流传最广的折子戏是《跪池》一折，一年多前，岳美缇的专场中，两位艺术家就曾合演过。去年在纽约，两人就开始尝试把全本的《狮吼记》重新搬上舞台。相比1992年代版本，张静娴介绍说：“当时走的路子比较远，基本就像闹剧一样，现在基本上回归到了比较传统的路子，把最经典的四折挖掘出来重新演绎。”
这出戏是明代戏曲作家汪廷讷的名作。讲述了风流才子陈季常惧内，其妻柳氏悍妒。陈季常因好友苏东坡带着歌妓邀其游春，引来一场“家庭大战”，而陈季常在梦中与柳氏打官司，结果县官也惧内，陈季常为此与县官一起去找土地公公评理，谁知土地也怕老婆。梦醒后陈季常幡然大悟，对柳氏说：“天下男子都惧内，岂独我陈慥一人。”于是夫妻重归于好。
这出在现代人看来极其“无厘头”的喜剧，其题材内容在昆剧传统剧目中也极为“另类”。也因此，多年来几乎罕有演出。1992年排演这出戏的时候，正逢低谷的昆剧为了摆脱“曲高和寡”的局面，特意找了这出看似通俗的戏来“下里巴人”一下。
时过境迁，重排此剧，岳美缇显然更希望挖掘出昆剧表演中的一种新的境界，在细腻古典的昆剧表演中传递出一种喜剧感：“我们对传统的认识分了很多阶段，当年把这出戏排成了闹剧，但我曾经看过俞振飞和汪世瑜的演出，其实是个很经典的剧目，特别有情趣。”
无论是传统还是新编，岳美缇和张静娴都无不抱着审慎的态度 ：“以前老师们也一直演这四折，但关键是琢磨一种表演方式，如何通过细节表达属于昆剧的幽默和情趣，做出一定的效果。”
没有太多夸张的表演，没有刻意地恶搞，完全凭借两人充满妙想的默契表演，以及昆剧文本中的文人意趣，这出夫妻间的生活喜剧，被演绎地惟妙惟肖趣味十足。
20年搭档 从谈情说爱到夫妻生活
岳美缇和张静娴在舞台上搭档了近20年，一个是昆剧界的第一女小生，一个是上海昆剧的当家闺门旦，这对昆剧舞台的生旦组合，在演绎“才子佳人”时已然炉火纯青，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是默契。只是，习惯了“未婚男女”的风花雪月，这一回要在舞台上演绎一对“阴盛阳衰”的文人夫妻，对两人也算是一种新鲜的体验。“我们一直是谈情说爱，这次也要体验一下夫妻生活了。”张静娴笑说。
为了找到准确的舞台感觉，两位艺术家始终在琢磨和思考人物的感觉。“之前也有别的剧团演过这个戏，但我们觉得他们的感觉不对，不准确。”张静娴说起自己的角色，就开始有强烈的表达愿望，“这两个人物不光只是怕和悍的关系。”而一旁的岳美缇则笑吟吟地补充：“这对夫妻还是很有文化的，男主角是大文人，女主角是大家闺秀，他们在性格和兴趣上还是一致的，只是细节上总是磨合不好，所以才有这出喜剧。”岳美缇看来，《狮吼记》最重要的是处理表演的分寸，不能演成家长里短，而是文人间的互相打趣，“有趣有妒有怕”，才能演出这出戏的韵味来。
喜剧不好排，昆剧生旦戏排喜剧尤其难。也因此，《狮吼记》在排练时基本上是开放式的集体创作，剧组常常因为一个演员的突发奇想和绝妙配合笑作一团。“我们要鼓动所有人发挥想像力来创作，比如戏里演土地公公的吴双一出场就是滚出来的，还有很多角色用了方言，这些都是利用昆剧表演传统来创造的喜剧元素。”
时隔20多年再次重排，岳美缇和张静娴依然力图在古典美中融入一种现代精神，使之和现代人“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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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吼记》剧照 |
恢复经典为了更好地传承
60多岁的年纪，在很多人已是退休的年龄。而对上海昆剧团众多“国宝级”表演艺术家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可以进行丰厚创作的年纪。岳美缇和张静娴在所有年轻演员看来，都是很难企及的一种高度，无论在艺术上，还是精神上。排练《狮吼记》的时候，两位艺术家的一干门生都很自觉地坐在下面，乖乖地看戏学习，眼巴巴地等着两位老师把这出以“难演”闻名的喜剧传授给他们。看着两人精湛入微的表演，很多年轻人甚至会私下感慨，自己在他们的年纪，不知会是什么样。
不过，对于把戏传授给学生，一向以“善教”闻名的岳美缇却显得十分谨慎，“这出戏我以前都不敢教给学生们，因为怕他们‘油’掉。这个戏没有太多唱腔曲子，完全靠念白和表演为主，一招一式也不能完全言传，都要靠演员自己的体悟，最重要的就是表演中的那种分寸和节奏，所以只有让学生们在表演成熟的时候才能教。”
或许因为觉得到了一定的火候，张静娴在精益求精摸索表演的同时，也不时地会和学生们分享自己最新达成的体悟。排练间隙，两人的身边就会围上一群学生，而岳美缇和张静娴也总是会耐心细致地和他们讲一会戏。“我们恢复一点经典的传统戏，也是希望能让年轻一代更好地传承下去。”说起这些，岳美缇禁不住也感叹了一声，“可惜，现在的年轻演员太忙了，没有太多时间好好学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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