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利在《朗读者》的拍摄现场

　　英国最杰出的戏剧导演史蒂芬戴德利，迄今为止仅执导过3 部大银幕电影——《舞动人生》、《时时刻刻》、《朗读者》，但每部都获得了多项奥斯卡大奖提名，后两部更相继将妮可基德曼和凯特温丝莱特送上影后宝座。尽管如此，戴德利仍然深深热爱着自己的老本行舞台剧，在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他告诉本报记者：“如果没有舞台剧，我就无法活下去。”

　　文/ 李俊 王琦婷（实习）

　　利用5分钟的时间，抽完一根烟，史蒂芬戴德利走进狭小的采访房间。

　　五六个记者正在闹哄哄地相互开玩笑，戴德利拎着自己的挎包站在门口，脸上略带羞涩和茫然，书生气十足。他的眼睛四处搜寻自己的中国翻译和助手，虽然所有人都表示，可以不用翻译，他还是坚持要让助手在场，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

　　49 岁的史蒂芬戴德利是英国最杰出的戏剧导演，在来上海的前一周，他执导的《舞动人生》音乐剧在纽约拿到戏剧界最高荣誉托尼十项大奖。

　　作为电影导演，戴德利只执导过《舞动人生》、《时时刻刻》、《朗读者》三部作品，但每部都获得了奥斯卡多项大奖的提名，并帮助妮可基德曼、凯特温丝莱特获得了奥斯卡影后的殊荣。

　　戴德利已婚，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在任何地方，他都毫不忌讳地承认：“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同性恋。”

　　戴德利此行是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的主席论坛，和丹尼博伊尔、姜文讨论“简单电影”这个宏大的命题。同样是英国导演，作为评委会主席的丹尼博伊尔更像个油腔滑调的痞子，又不乏妙语连珠；戴德利当众则表现得拘谨、内敛，只有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才表现出自己特有的机智和敏锐。

　　英国《卫报》记者说这位才华横溢的导演，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阳光的历史老师，整齐的发形，彬彬有礼，微微带着挑逗地咯咯笑着”。不过，历史老师可能不会抽这么多烟，戴德利几乎每天至少要抽30 支“万宝路”。

　　捧出两个影后是“运气”

　　史蒂芬戴德利嘱咐助手，给他买一包万宝路香烟，最好还能买到一张盗版的《朗读者》DVD。他说：“我想看看，它的质量到底怎么样。”

　　当晚在上海大光明影院，戴德利站在影厅的最后排，，暗地里观察中国观众到底对《朗读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很惊喜，中国观众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但他们能完全体会到影片中的幽默桥段，不像在日本，观众都无动于衷。”戴德利告诉记者，他是从东京直接飞到上海的。

　　《朗读者》是戴德利最新的一部电影。在今年奥斯卡颁奖礼上，该片帮助凯特温莱斯特在5 次提名未果之后最终成功加冕影后。影片改编自本哈德.施林克的半自传式同名小说，原著于1995 年发行，是德国文学界第一部在《纽约时报》登顶畅销小说榜的作品。

　　7年前，戴德利还成就了另外一位好莱坞女星妮可基德曼。凭借《时时刻刻》中的出色表现，妮可基德曼站在了奥斯卡的领奖台上。

　　把两位女星相继送上了影后宝座，戴德利却表现得相当谦逊。他把一切都归功于运气：“妮可和凯特都是演技很好的演员，在此之前，她们已经做了大量的积累，我的电影刚好遇到了她们的爆发期，所以说，我很走运！”

　　如果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戴德利本人的导演才华还没有被奥斯卡小金人肯定过。不过，他表现得并不在意。他认为，奥斯卡在英国人看来，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它带来的惊喜和愉悦不会超过两天。

　　“你知道它就是个讨价还价、开拓市场的工具；但是另一方面，你的母亲会给你打电话说：‘亲爱的，这不是很好吗？’所以，奥斯卡就在两种矛盾的情感中互相冲突着。”戴德利说。

　　只在乎自己高兴的“小丑”

　　从助理手中接过一包万宝路香烟，戴德利没有直接打开，而是老到地翻来覆去打量。他指着包装盒上的一排奇怪的字符问助手和记者：“这行字代表什么意思？”

　　得知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文字后，戴德利继续好奇地研究起来，并指着其中一个类似英文单词“gay”的字符，自言自语：“太奇怪了，从来没有烟上会写这些字，它是什么意思？这是给同性恋抽的香烟吗？”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戴德利从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他在8 年前，和认识多年的女性朋友露西结婚，露西是来自纽约的舞蹈演员，他们一起生了可爱的女儿。女儿出生后，戴得利就经常会遇到很多奇怪的问题，比如：“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再是一个同性恋了？”

　　“所有一切和我婚姻相关的问题，你们想要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你是不是和妻子有性关系？’是的。‘你们是不是真正的婚姻？’是的。‘你是不是一个同性恋？’是的！”

　　戴得利的人生逻辑和大多数人不同。1960 年5 月，他出生于英国多尔斯特城，父亲是位银行经理，母亲是位歌手。在史蒂芬的青少年时期，父亲一心期望他能子承父业，当一名银行经理，还曾逼着他念金融管理。但热爱表演艺术的史蒂芬逃离了家庭，进入戏剧界参加了英国汤顿城的一个青年剧团。他在谢菲尔德大学就读期间，在当地剧院克鲁西布剧院师从意大利小丑名角埃尔德.米利提，在一个马戏团做小丑。

　　“如果父亲知道你现在的成就，肯定会为你骄傲吧？”记者问。“谁知道呢，可能他认为他还是对的，”戴得利淡淡地说，“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够在该死的银行工作，他能够得到更多的惊喜，但是在我15 岁的时候，他去世了。”

　　戴得利会坦率地和记者讨论自己的生活，却不能容忍别人认为他的电影有自传色彩，他非常抗拒记者那些平庸、无聊的问题。在他拍摄第一部电影《舞动人生》的时候，有人来问：“你是不是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当一名芭蕾舞演员？”他认为自己在拍这部电影之前，根本不喜欢跳舞。

　　拍完《时时刻刻》后，戴得利一度觉得自己很受挫。不停地有人问他：“作为一个男人，你怎么去探讨女人的内心呢？”他干脆回答说：“斯皮尔伯格是不是需要变成一个外星人，才能和ET 对话；你也不需要变成一条狗，就能命令狗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事情。”

　　电影是玩票，舞台才是最爱

　　很少有导演如此超脱电影带来的名利场，戴德利是个特例。说到底，电影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他从没想过要靠电影赚钱扬名。

　　戴德利会满不在乎地直接对记者说：“其实戏剧才是我最拿手的本行，拍电影就像是水到渠成的感觉。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去拍一部。”

　　6月10日的一大早，戴德利打开手机，就收到一封来自好友理查德.柯蒂斯的有趣邮件。理查德向他祝贺，因为前一晚戴德利刚凭借音乐剧《舞动人生》拿到了托尼戏剧10 项大奖，末尾还建议他可以考虑担任现任英国总理，“那里或许有个空缺”。

　　电影终究无法取代戏剧在戴德利生命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英国《卫报》评论说：“戴德利在百老汇获得成功或许是唯一的——没有任何英国音乐剧曾获得过这么多的托尼奖——这通常会被看作是英国戏剧复兴的有力证明。”他执导的这部《舞动人生》在百老汇演出，现在每周还有1 百万美元的票房收入。

　　该剧改编自戴德利2000 年拍摄的电影处女作《舞动人生》。讲述一位11岁的男孩不愿子承父业做矿工，一心渴望成为芭蕾舞演员，并最终战胜贫困和偏见，成为全英国最出色的芭蕾舞男演员的故事。影片耗资仅290 万英镑，却好评如潮，获得了第73 届奥斯卡奖最佳导演等3 项提名。

　　15 岁时，戴德利就认为自己会成为一名舞台剧导演，那时候他的脑海里全然没有任何关于电影的概念。直到1991年，他前往伦敦加入了城门剧院，导演的戏剧《绝望的呐喊》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之后，他又先后执导了100 余部舞台剧，包括他到国家歌剧院后执导的《罪恶之家》，该剧1994 年曾到美国百老汇演出，并得到了当年的托尼奖。

　　32岁时，戴德利成为了英国皇家歌剧院的专职导演。1992 年至1995 年间，他一直担任英国皇家歌剧院的艺术指导。1994 年，他带领菲奥娜- 肖执导了著名的戏剧《机械时代》；1995 年，他与托尼.多伊尔、鲁弗斯.休厄尔一起执导了《骷髅鼠》。1998 年，戴德利拍摄了第一部短片《八岁男孩》，该片获得了英国学院奖最佳短片奖提名。后来，他又回到舞台执导了戴维.黑尔的独脚戏《苦伤道》。

　　“戏剧导演通常都是很糟糕的电影导演，这两者看上去根本就无法融合，”英国编剧大卫.海尔（《朗读者》、《时时刻刻》的编剧）评价说， “直到新一代导演斯蒂芬.戴德利、萨姆.门德斯、约翰.克劳利等出现，他们能够毫无损伤地从一个领域跨越到另外一个领域。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在电影上取得了巨大成功，却都没想抛弃戏剧来表达自己的价值观。”

　　戴德利没想过要在电影和戏剧中间寻找平衡点。如果非要追问他，停顿几秒钟后，他会说：“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情，如果没有舞台剧，我就无法活下去。我是在剧院长大的，我无法想象没有音乐剧的生活。接下来，我人生唯一的野心就是：在下一个10 年里，要运转起另外一家新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