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大师班-当马丁-斯科塞斯遇见《红菱艳》

　　马丁·斯科塞斯九岁那年第一次看迈克尔·鲍威尔的《红菱艳》，他立刻就爱上了这部电影。现在，他把经过修复，色彩变得更加绚烂的《红菱艳》带到了戛纳，因为他觉得自己欠鲍威尔太多。　　

　　主持本届戛纳电影节大师班的大导演马丁·斯科塞斯这次来戛纳，其实令有目的，他是为一部电影来的，一部拍摄于60多年前的老片，迈克尔·鲍威尔和艾默力·皮斯伯格合导的歌舞片《红菱艳》（The Red Shoes）。

　　斯科塞斯说：“电影导演是一群绝望的人。一旦你纠缠到一部影片里，每一秒钟你都彻彻底底地绝望，前期筹备时绝望，拍摄时绝望，后期制作时绝望，当然，跟媒体打交道时就更加绝望。”斯科塞斯说的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而是他心中的英雄迈克尔·鲍威尔，具体来说，他说的鲍威尔与艾默力·皮斯伯格合导的《红菱艳》。这部异常夺目，令人心醉神迷的悲剧拍摄于1948年，表面上是关于芭蕾舞世界的，天才的芭蕾舞演员在个人生活和她钟爱的舞蹈中左右为难，最终她被撕裂。实际上，该片是夫子自道，讲了电影导演自己的故事：如何为艺术牺牲和做出妥协。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角色仍然留在我的心里，他们被艺术的力量驱使，创造的激情令他们身不由己，这正好可以用两人的另外一部影片的片名来形容，《死生有命》”，斯科塞斯说。如果不是小的时候跑到电影院里看了《红菱艳》，斯科塞斯很有可能就不会成为电影导演。他第一次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是九岁，他父亲带他看的。因为这部片子，他与鲍威尔的电影结缘，后来两人之间又开始了一段长达20年的友谊。而在鲍威尔逝世20年后，斯科塞斯把《红菱艳》的修复版带到了戛纳，他要把自己的英雄隆重推向全球影迷。这是斯科塞斯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他在鲍威尔的事业陷入低谷的时候帮助下，他甚至一不小心，给鲍威尔找了个老婆。

　　“我们找鲍威尔和皮斯伯格找了不少年”，斯科塞斯说：“很难在报纸和杂志上找到关于他们影片的只言片语。我们想，拍出《死生有命》、《红菱艳》、《黑水仙》的人为什么会派出《偷窥狂汤姆》，我们当时的想法是，迈克尔·鲍威尔有可能是别的英国导演用的假名。”

　　斯科塞斯带着《出租车司机》到英国参加爱丁堡电影节，竟然被误打误撞给安排与鲍威尔住伦敦的同一家酒店。“他非常安静，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来”，斯科塞斯说：“我跟他解释说，他的作品给了我们美国的年轻一代导演多大的激励，包括我自己、斯皮尔伯格、保罗·施拉德、科波拉、德帕尔马。我们经常在洛杉矶谈论他的电影。这些影片是我们的灵感之源，他根本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在录像带，DVD出现之前，电影只能凭胶片流传，所以很容易被埋没。《红菱艳》的出品公司老板，英国电影大亨阿瑟·兰克第一眼看这部影片，就看走了眼，认为其没有票房潜力，所以只敷衍了事地送了一个拷贝到美国。于是乎，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该片只能在纽约的一家影院里孤独地唱独角戏。当然，后来《红菱艳》获得了巨大成功，还给选送参加奥斯卡，并拿到了最佳艺术指导和最佳配角两项奥斯卡奖。

　　斯科塞斯第一次看《红菱艳》是在影院里看的彩色版，当他还想看的时候，就只剩下电视一途，彩色也变成了黑白，片长也锐减到一个半小时。“即便如此，它还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斯科塞斯说：“影片的活力，色彩在故事中的作用令人过目难忘。后来，我得到了16毫米的影片拷贝。”

　　鲍威尔被斯科塞斯找到以后，给科波拉请到了美国，在那里，他得到了一大群好莱坞粉丝的款待。他们把他看作是精神上与自己一脉相承的长辈，一个为彻底的创作自由而战的电影斗士。科波拉把他安置在自己的万花筒电影公司，他的工作就是心情好的时候，讲讲自己当年是如何拍摄电影的，很多好莱坞名家都慕名来拜访他。

　　斯科塞斯甚至给自己印了一件特别的T恤，跟《红菱艳》里的舞蹈团长莱蒙托夫的那件一模一样，他就穿着这件T恤去参加198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为鲍威尔和皮斯伯格举办的回顾展。那个晚上，斯科塞斯是带着《愤怒的公牛》的剪辑师塞尔玛·斯固梅克去的，斯固梅克向鲍威尔自己我介绍，四年后，两人结婚了。

　　鲍威尔对斯科塞斯的影响无处不在，比如斯科塞斯标签式的对红色的使用就是向鲍威尔致敬，有时候，就连鲍威尔都认为这有点过头了，他对斯科塞斯说，《穷街陋巷》里的红色用的太多了。鲍威尔还担任了《愤怒的公牛》的特别顾问，不仅在创作剧本时给他意见，还引导他把影片拍成黑白片。鲍威尔这一次又挑出了毛病，他发现《愤怒的公牛》里，德尼罗扮演的拳王拉莫塔的拳击手套太红了。

　　斯科塞斯想到修复《红菱艳》是因为，他过60岁生日的时候，斯固梅克买了《死生有命》和鲍威尔的另一部影片的胶片送给他做礼物，当胶片到手的时候，她发现损毁已经相当严重，但在当时，没有足够的钱加以修复。实际上，大多数鲍威尔和皮斯伯格影片的胶片的情况都与之类似。于是斯固梅克和斯科塞斯开始筹钱。“我们花了两年时间检查这些胶片，研究如何进行修复”，斯科塞斯说：“内行都知道，三色彩色胶片的修复只能达到部分效果，画面会显得发黄，有些齿孔也变得不太清楚了。但我们用的是最先进的技术。修复的片子比原片看起来更好，这肯定是当时的导演们梦寐已久的效果，但在那时候，技术还达不到。”

　　鲍威尔其它影片的修复也在进行中，斯科塞斯利用拍片的间歇期做这些工作，他还打算与斯固梅克拍一部关于英国老电影的纪录片。1999年，斯科塞斯已经把自己钟爱的意大利电影拍进了纪录片《我的意大利之旅》中。鲍威尔和皮斯伯格当然会出现在这部英国老电影纪录片里，此外还有希区柯克、柯达、安东尼·艾斯奎斯，以及一些我们已经遗忘的导演。斯科塞斯感觉英国老电影不可忍受地被误解了，因此比意大利电影更需要一部纪录片来向现代观众介绍。

　　也许这正是下届戛纳斯科塞斯要做的事情。但在目前，他更愿望多说说《红菱艳》：“我最喜欢的一个场景是，影片开头的鸡尾酒会上，舞蹈团长莱蒙托夫问女主角维琪：‘你为什么要跳舞’，她反问：‘你为什么要活着’，尽管这部片子里有很多美妙绝伦的场景，但只有这个一直长留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