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如果没拿奖，所有人都会避开我(图)

许鞍华荣获金像奖最佳导演奖

　　在金像奖颁奖典礼开始前的3个小时，本报记者约“最佳导演奖”的大热门许鞍华在万丽酒店的咖啡厅见面。正好遇到金像奖评委文隽，他笑着说自己那一票投给了阿鞍。

　　采访的话题主要围绕《天水围的日与夜》拍摄前后的事来展开，许鞍华导演说自己为了两部“天水围”的电影，到处求人，欠下了很多人情债。而这位已经年过60的女导演，虽然捧出了好几个金马奖、金像奖影后，自己也拿过3个金像奖最佳导演的奖杯（注：许鞍华曾因执导影片《投奔怒海》、《女人四十》和《千言万语》获得金像奖最佳导演奖），可她的生活却完全谈不上宽裕，甚至要靠在大学里教书和拍广告来维生。

　　当郑裕玲和张坚庭在台上宣布“最佳导演奖的得主是许鞍华”时，记者在后台忍不住潸然泪下。因为，拿了这个奖，许鞍华下一部电影的投资就多了一份希望。

　　在颁奖礼后的庆功宴上，没有人再避开许鞍华，而是纷纷走上去，给这位值得尊敬的导演一个大大的拥抱。

　　【关键词：金像奖】

　　“总要拿一项吧，否则别人会笑的”

　　记者：这个最佳导演奖，对你来说重要吗？

　　许鞍华：我之前的心态还比较轻松。我以前拿过这个奖，所以即使这次不拿，也没什么遗憾。不过影片获了这么多提名，总要拿一项吧，否则别人会笑的，我也交代不过去。

　　记者：你的电影成就了许多女演员，自己反而被肯定的没那么多。

　　许鞍华：因为我的戏里面女人的戏份比较多，不像《赤壁》那样，都没什么女人戏的。这次鲍起静应该比我紧张得多，因为她是大热里面的大热。

　　记者：你自己有压力吗？你也是大热的最佳导演啊。

　　许鞍华：我还好，我习惯了。不过，我试过有一次在台湾，也是被所有人看好，颁奖之前，大家都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祝贺我，说“我看好你”。结果那一次却没拿到奖，我去参加庆功宴时，一进去，所有人都避向两边，为我让出了一条道来。那种情形真的好尴尬，就好像我有麻风病一样。

　　记者：那今晚还要庆祝吗？

　　许鞍华：要的，方平（鲍起静的老公）已经准备了一个派对，不管鲍起静拿不拿奖，大家都要庆祝一下。

　　【关键词：天水围】

　　“一百万港元的成本，我到处找人帮忙，欠下好多人情”

　　记者：《天水围的日与夜》（以下简称为《日与夜》）和《天水围的夜与雾》（以下简称为《夜与雾》）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你最初怎么想要拍它们的？

　　许鞍华：《日与夜》是7年前我的一个学生给我的剧本，她写的地点是在荃湾而不是天水围。而《夜与雾》的剧本是从当年一个很轰动的“杀妻案”延伸出来的，也是一个我很想拍的题材。但是找了好多投资商，都说这个剧本太沉重了，现在的人喜欢看喜剧，这种电影没什么市场。找不到钱，我后来又去北京拍《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了，这部电影一搁就是三年。

　　后来我找到一笔资金，于是就找了演员和工作人员，当时我已经把天水围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但是投资商那边突然又没了信心，于是一帮人就停工了差不多一个月。再后来，王晶看了《日与夜》的剧本，愿意投资做一部电视电影。我就把荃湾改成了天水围，其实这两个地方是差不多的，都是有很多屋村，很多独居老人和单亲家庭，地点变一下完全没问题。《夜与雾》7月停工，9月就开始拍《日与夜》。幸运的是《日与夜》拍完以后在香港国际电影节上反响非常好，王晶就问还有没有什么剧本，我就把《夜与雾》给了他，这才可以继续拍下去。

　　记者：《夜与雾》当初不是找任达华和张静初来演的吧？

　　许鞍华：最初这两部片子都是没有明星的。《日与夜》后来找鲍起静来演，是因为她的演技很好。《夜与雾》的角色对演技的要求比较高，新演员可能演不了，必须要找专业的演员来演。任达华的表现超好，张静初我觉得也很适合这个角色，本来就是演一个新移民，她的广东话也正好带点口音。如果要找一个香港女演员，也是要学习有口音的。张静初的形象在香港人眼中还比较新，而且没怎么定型，她来演，给人的感觉就比较真。如果找舒淇或者其他知名演员，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在演戏。

　　记者：拿了金像奖之后，会不会以后找投资就容易多了？

　　许鞍华：可能会吧。《日与夜》才一百万港元的成本，我需要到处找人帮忙，这个很不好受，因为欠下了很多人情。虽然那些工作人员都合作很久了，只要你开口人家也会乐意，但也很难堪，而且不能长期这样做。如果投资大一点，这些工作人员的酬劳也会好一点。

　　记者：两部“天水围”在香港的票房怎么样？

　　许鞍华：《日与夜》在电影院放的时候，一天只有一场，只放了15天，上座率基本上是百分之百。不过这部电影的成本基本上是靠电视收回来的。《夜与雾》应该是在5月7日或者13日才在香港上映。

　　记者：《日与夜》在你心目中评价是怎么样的？

　　许鞍华：我拍完《日与夜》之后，人家都说很好，包括影评人和观众。之后再拍《夜与雾》其实是打回原形，我是需要调整的。我感觉现在不能说《日与夜》就很成功，可能这种拍法只适合这部电影。《日与夜》的教训是拍好电影就行了，不需要去想太多东西，比如是不是可以拿奖、需不需要有明星等。

　　【关键词：合拍片】

　　“如果两个同等条件的电影给我选，我会首选拍港产片”

　　记者：两部“天水围”之后，大家都认为你和杜琪峰是港产片的两面旗帜，你自己怎么看？

　　许鞍华：其实我不是刻意的。但如果两个同等条件的电影，比如投资、阵容什么都差不多，给我选的话，我会首选拍港产片。但如果预算特别多，我就会选合拍片。

　　记者：到目前为止你的电影最大的投资是多少？

　　许鞍华：近2000万港元吧，那还是1990年的时候，“姨妈”也差不多。十几年后，也是这个价。

　　记者：尔冬升导演说港产片3年后就消失了，你也这样认为吗？

　　许鞍华：因为香港的市场实在太小了，如果不开拓内地的市场，港产片基本上不能收回成本，除非是像《日与夜》这样投资小的电影。

　　记者：合拍片这两年的发展并不是很好，如果连港产片也消失了，那我们还可以看什么电影呢？

　　许鞍华：情况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悲观。确实，开始时合拍片是一片混乱。那个时候很多香港公司去北京，拍了《炮制女朋友》、《老鼠爱上猫》之类的电影。很多投资者以为有明星、搞笑就可以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林小明来找我拍合拍片，我说你是想以香港市场为主还是以国内市场为主，他大笑着说有什么关系，以后香港和内地观众的口味都是一样的。结果发现并不是这样，刚开始这些合拍片其实是国内不喜欢，香港也不喜欢。但是到了去年，《投名状》还有冯小刚的大片在香港和内地都很卖座。大家开始找到一些适合的观众层次，也慢慢开始有经验了。

　　记者：你最想拍的大制作的电影是什么类型的？

　　许鞍华：大型的关于香港历史的片子。但一样没有人投资的，又是文艺片，又不能以动作为卖点。《投名状》就是这样，海外觉得这部电影中的动作太真实了，不花哨。

　　记者：你近年来的几部电影好像比较喜欢用内地的女演员？

　　许鞍华：内地女演员通常接受过科班训练，她们会去研究角色。香港女演员很多都是打“天才波”。我还是希望演员能兼有这两个优点，既有现场的自然感，也会去钻研角色。

　　【关键词：片酬】

　　“我不喜欢拍广告，但是为了赚钱也要拍”

　　记者：总是拍一些成本才一百万港元的电影，你的片酬够生活吗？

　　许鞍华：还好。我很多时候会在大学教课，有时候也拍一下广告。我不怎么喜欢拍广告，但是为了赚钱也要拍。香港很多导演都拍广告的，有些还不喜欢找名气大的去拍，因为名气大别人会觉得你太贵，太难伺候。不过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太多，前几年我只接拍过一条广告。

　　记者：教课一般给学生讲什么？

　　许鞍华：我现在在港大做三个月的驻校艺术家，讲他们感兴趣的题目，也讲一点我自己的电影，比如时间在电影里的调度等话题。

　　记者：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固定的搭档来帮你找投资呢？就像张伟平和张艺谋、张家振和吴宇森那样的。

　　许鞍华：暂时没有，有也很快就要拆伙啦。我想我就剩下最后十年的时间拍电影了，我现在已经60岁了，70岁总要退休吧。而且我最想拍的《夜与雾》也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