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我越来越能和时代共舞

    1999年，贾樟柯因为第一部长片《小武》被电影局禁止拍片，他的电影只能通过酒吧影迷俱乐部和盗版光碟传播，当时的媒体以谈论他的作品为时尚。今天，他已经拍了六部故事长片，其中三部在国内院线上映，票房的黯淡毫不妨碍投资人络绎不绝，踏平了他公司的门槛。

贾樟柯

　　十年前你拍出《小武》的时候，正是地下电影风生水起的年代，现在地下电影似乎很少受到关注，它们的状况怎么样？

　　十年前国内只有16家国营电影制片厂有权利拍电影，私人和民营公司是不能拍的。而体制内的电影抹杀个性，内容也跟当下现实完全没有关系，所以一帮青年导演选择在体制外拍片，是体制逼出了地下电影这件事，而它带来两个后果，一是这样的电影无法通过商业渠道发行，二是导演被有关部门禁止拍片，像我就是1999年1月3日开始被禁止拍片的。对于我们导演来说，电影是个人表达，我们寻求自由表达的空间.那时候独立电影受到极大关注，不是因为它产量有多多质量有多高，而是对电影的认识存在巨大的分歧，文化和体制之间的冲突空前激烈。

　　现在独立电影的产量其实是提高了，光去年我看到的印象深刻的影片就有好几部，像于广义的《小李子》，冯艳的《秉爱》，也就说它的产量和质量是惊人的，只是关注度降低了。

　　03年搞电影产业化以后，电影被认为是一个产业，而不单单是宣传工具，中国电影开始市场化了，这样一来媒体的兴趣转移了，去关注票房榜畅销榜大片的投资排行这些东西，把好莱坞的模式搬过来了，对于内涵丰富的电影作品，大家用一元的、特别单调的标准去衡量，就是投入多少产出多少，算经济账。从有这个变化以后，媒体和公众对于独立电影的关注度就非常低了，像我拍《小武》的时候，虽然是地下电影，到处都有人在写它的影评，而且发表在很主流的媒体上面，我很感谢那个时候媒体对独立电影的关注，但现在的状况很可惜，并非没有好的独立电影，而是缺少关注。

　　现在独立电影的导演还会受到禁止拍片的惩罚吗？

　　现在好多了，大部分独立导演都能保持拍摄的自由吧。1999年禁我的时候，给我判的是无期徒刑，到03年解禁，因为电影搞产业化，而当时活跃的导演全是被禁止拍片的，电影局就找我们开会，商量这事。挺好的，建立了一个对话机制，本来是说在电影局里开会，后来担心我们有被喊去衙门训话的感觉，就安排到电影学院聊，这种对话开始以后，陆续的基本这些导演都解禁了。

　　刚才看到工作室墙上有《赖小子》的海报，监制写着你的名字。

　　《赖小子》是我们公司出品的第一部年轻导演的作品，我们每年会投资两部年轻导演的电影，由我监制。去年一部商业片是余力为导演的《荡寇》，黄秋生和小田切让主演，另一部偏文艺的电影叫《完美生活》，是唐晓白导演。09年我们仍会投两部影片，现正在剧本开发阶段。

　　从《小武》时代到现在，你个人发生了什么变化？

　　主要就是在电影这个行当里角色的转换吧，原来只是拍电影做导演，后来组建公司，开始投资一些小制作，从导演到管理者、制片人，是我这十年中比较重大的调整。在电影作品上的追求也一直在变化，一开始拍片是靠天性，靠我个人的成长经验，《小武》和《站台》都是，之后我开始关注中国社会正在发生的剧烈变化，我想记录这个时代，希望拍出中国的巨变对个体的影响。在拍了十年的当代中国以后，我又对历史产生浓厚的兴趣，因为现实里的很多问题，根源都在历史那里，那我下一步可能要拍历史题材的作品了，现在《双雄会》就在筹备中。总之创作是一直在变化的，你的作品会随着你的年龄、兴趣点、世界观的改变而改变。

　　不变的地方也有，我拍电影有两个原则是从来不变的，一是独立性，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拍，那我宁可不拍，像《24城记》，它是由三部分资金组成，上影集团、华润地产和我自己，我从第一部电影开始就坚持－－我必须是作品的一个重要股东，我真的把自己的钱投下去，这样我的话语权最大，没人可以干涉我的创作。另一个原则是不搞边缘化，我希望作品能在更大的人群中流传，有更多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