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导演解析 突破谍战剧瓶颈的密码

　　正在东方卫视热播的电视剧《潜伏》收视、口碑居高不下，网友赞其“足以干掉《暗算》”，业界赞其是“爱与信仰的简史”，广电总局赞其真正发掘了谍战剧精神的内核。在谍战剧已经产生审美疲劳的当下荧屏还能获此赞誉，《潜伏》实在算是个奇迹。

　　昨天，记者专访了《潜伏》的导演姜伟，作为北电导演系副教授的他指出，《潜伏》的成功在于突破了谍战剧的瓶颈，将轻松和紧张“混搭”在了一起。

　　关于突破混搭出成效

　　《潜伏》的题材不算独特，打入敌人内部、生活在死亡线上，是谍战剧的惯用套路，这样的故事对观众来说，早已失去了新鲜感。而《潜伏》在鬼影憧憧、暗箭惊魂的紧张悬疑后，用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征服了观众。

　　谍战剧老生常谈的一个话题就是“突破”，在导演姜伟看来，《潜伏》的最大突破就在于打破了谍战剧的固定格式，将幽默搞笑带了进来。

　　姜伟：《潜伏》的原著小说只有一万多字，可用于剧情的并不多，当初最“诱惑”我的就是男女主人公的特殊关系，余则成和翠平这对假夫妻，生活背景相差十万八千里，性格南辕北辙，这也是小说提供的最有价值的地方。别的谍战剧里男女主角都配合默契，我就偏偏让余则成与翠平搭配得不协调，让荒诞和黑色的男女关系逐渐变得更有生活质感。

　　现在谍战剧非常多，要有特色才会被观众关注。谍战剧的特征就是紧张激烈的悬念冲突，表面上看，这与轻松荒诞的风格并不融洽，但就像早年的卓别林电影让人含泪而笑那样，只要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紧张和松弛其实可以融为一体。《潜伏》就是因此而特别，这也是对传统谍战剧的颠覆。

　　关于人物 人性中间色

　　一个好故事必定要由一群有棱有角的人物组成。《潜伏》中的主角配角都给观众个性鲜明、耳目一新的感觉。作为男主角的余则成对上司恭顺隐忍，心思百转千回，甚至有观众觉得他实际上是在搞“办公室政治”；而天津站站长吴敬中深谙为官之道，身处乱世明哲保身；反派李涯作为国民党特务，明知大厦将倾还在溃败之前献上“黄雀计划”；中统雇员谢若林是情报贩子，他做生意不仅为了钱，还为了一份“成就感”；不问时事的晚秋心中难忘余则成，却“不偷，只惦记”。在处理人物上，姜伟的原则是“好人不好，坏人不坏”，最大程度地将角色人性化。

　　姜伟：这部剧中的人物并不绝对——好人不像有些电视剧中表现得那么红那么正，坏人也没有很黑很邪，都充满了人性化。比方说李涯，我创作这个人物时就想，余则成有多忠诚、执著、坚强，李涯就和他一样。一个坏人就不孝顺父母，不遵守交通规则了吗？任何一个人都没法用简单的对错去判断，所以我只能在有限的画面里尽最大可能地表现其人性的一面。

　　又比如说，很多观众认为晚秋、王占金、许宝凤屡次给余则成和翠平带来危险，而余则成却没有杀掉他们，似乎有些不合理，而我却觉得王占金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孩子和女人都是主流影视作品中被保护的对象。虽然从余则成的职业角度来讲，杀掉他们也情有可原，但从人性化的角度来说，他们并非十恶不赦，不能下杀手，这样的设置才能体现余则成人性的光辉。

　　关于信仰 润物细无声

　　“我信仰生活，信仰你，就这样。”电视剧的开头，余则成对左蓝说的这句话相信让很多观众都为之动容。谍战剧另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就是“信仰”。但有关“信仰”的内容如果处理不当，就容易让观众觉得是在说教。《潜伏》中处理得最巧妙、最理智的地方，莫过于余则成的信仰：最初是因为爱情，他懵懂地走上了这条路，国民党高官的贪污腐败、共产党人的亲切关怀、左蓝的牺牲、翠平的感情支持，让他甘愿奉献一生——信仰就是这么润物细无声地贯穿全剧。没有说教和高调，《潜伏》中的信仰却有着触动人心的力量。

　　姜伟：最初写这个剧本时，最困难的就是贯穿电视剧的主线，余则成为什么在恶劣的环境中始终坚持不懈，他和三个女主角究竟为什么走到一起？后来我终于想通了，那就是信仰。但如何去表现信仰让我很为难，因为这个词语通常出现在老电影里，现在的影视剧作品中很少提及，观众会不会觉得假呢？所以在剧中我尽量避开这个词，通过整部剧传达这种精神，事实上观众的确明白了我的用意。

　　关于感情 克制而内敛

　　有一段时间，谍战剧的通病就是“戏不够，爱情凑”。爱情戏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美女特务+帅哥卧底”的恶俗桥段。《潜伏》中，余则成和三个女人有感情，爱情因素很多却丝毫不见俗与乱，留给观众的只有感动。究其原因，《潜伏》只叙事不抒情，冷静流畅地把故事先讲完，只有在感情最高潮时，比如余则成和左蓝在咖啡厅里对上暗号后天旋地转的一吻；比如余则成误以为翠平已经牺牲以及在机场的最后相见，才有了一丝渲染。

　　点到即止的情感，往往带给观众更大的回味和抒情空间。

　　姜伟：剧中的感情处理的确比较克制。谍战剧不像一般的情感剧，它没有太多的抒情空间，所以我有意去控制，很多重大的感情场面都做得比较节制，让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松开来去抒情的话，整个戏也就松了。

　　至于被观众津津乐道地上述感人场面，几乎都没什么台词，演员的表演功不可没。

　　关于风格 冷静而凝练

　　康洪雷和柳云龙曾希望凭借43集的《我的团长我的团》和42集的《血色迷雾》再造辉煌，然而却败在剧集太长，如果缩短成30集，它们的口碑也许会比现在的更好。而姜伟却硬生生地把40集的《潜伏》砍成了中国电视剧的黄金数字——30集。好戏一开场，有观众评价“《潜伏》的剧情就像第二集里孙红雷的刺杀行动一样干净利索”，没有一颗“闲棋”、没有一句废话，每个出场的人物都有戏，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丝毫不逊色于美剧（看相关剧评）。

　　姜伟：其实不单单是我，冷静应该是很多导演都有的风格吧。我看过两部美剧，但是都没有看完，我上学时正赶上美国电影进课堂，所以美国电影很多戏剧化的手段让我印象特别深。在拍摄时，我的确受到很多外国电影的影响。

　　关于影射 当初没想到

　　《潜伏》让观众最意外的收获是，不但让他们看到了那个年代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有勇有谋，更让他们看到了一部透彻的“职场哲学”。如果拿掉敌我对抗的历史背景，国民党军统天津站就是个典型的职场缩影。站长吴敬中老谋深算，该精明时绝不犯傻，空出一个副站长的职位坐山观虎斗，在几位下属面前他恩威并施、收放有度；余则成巧妙地处理了自己与“领导”，“同事”马奎、陆桥山和李涯的复杂关系。

　　就像当初大热的TVB古装剧《金枝欲孽》一样，白领们开始津津乐道《潜伏》中的“职场攻略”：要学余则成抓住机会、忍辱负重、不打小报告，别学马奎好大喜功，别学李涯暗使黑招，别学陆桥山不择手段……

　　姜伟：其实当初在创作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影射职场，只是更多地想反映当时国民党政府内部腐败堕落、勾心斗角的真实状况。年轻人对那个时代不了解，联想到职场也很正常。

　　我觉得说余则成在搞“办公室政治”的确有迹可循，毕竟杀人越货、暗杀爆破是谍战，在办公室里斗智斗勇也是谍战。